阴律司的玄铁大门轰然洞开。
门内涌出的不是森严法度,而是沸腾的怨气。
十万上古怨灵悬浮在公堂之上,它们魂体上镌刻着历代未雪的冤屈。
十殿阎罗环坐在崩塌的判官台废墟间,他们手中的律典正在自我篡改——\"刑不及仙\"的条款突然变成了\"仙犯减三等\"。
\"法理本是虚文!\"
讼魔的声音从每卷律典中传出。
它本是历代冤案堆积的孽障,此刻借着律法条文的矛盾显形,化作万千本翻飞的法典。
每本书的扉页都睁开血眼,瞳孔中映着不同的刑罚标准。
秦广王重拍惊堂木。
这块传承自初代阎罗的沉檀木本该定鼎乾坤,此刻却只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木料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是被怨气侵蚀的痕迹。
\"带苦主。\"
他声音沙哑。
最先浮现的是上古战魂敖峥。
他魂体上插着九百根封魂钉,每根钉子都代表着一桩未审的冤案。
律典记载他\"叛族投敌\",但怨气凝聚的状纸上却血书着\"舍身饲魔\"。
\"阴司可倾,公理不可倾!\"
秦广王展开生死簿辅助查证。
但记录敖峥生平的那页被血污覆盖,只能勉强辨认出\"龙族祭品\"几个残字。
讼魔在法典翻飞中狂笑。
它撕下《阴司祖制》最后一页,纸页在空中化作枷锁,套向敖峥的脖颈。\"按律当诛!\"
楚江王祭出天平秤。
这尊传承自洪荒的量刑至宝左盘积满灰尘,右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当他试图称量敖峥的功过时,秤杆突然弯曲——左盘自动浮现敖峥误伤的三条性命,右盘却轻若鸿毛。
\"看啊!\"
讼魔凝聚所有冤魂的不甘,\"你们标榜的公道,从来就不存在!\"
天平秤剧烈摇晃。
秤盘边缘开始融化,历代阎罗设定的量刑标准正在崩溃。
十万怨灵齐声哀嚎,它们的冤屈化作实质的黑色雪花,飘落在公堂每个角落。
宋帝王突然割破手掌。金色神血洒向左盘,试图平衡称量。
但血珠触及秤盘的刹那,竟浮现出初代阎罗量刑不公的旧案——那正是讼魔诞生的根源。
\"原来...是你。\"
秦广王凝视着讼魔核心处那点熟悉的气息。
讼魔彻底现形。它化作初代阎罗的模样,手中捧着半部《善恶簿》——那是比生死簿更古老的律法源头。
书页翻动间,所有律条开始自相矛盾,连十殿阎罗的神格都出现裂痕。
\"八百年前你们判我永镇无间...\"
讼魔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今日就让你们尝尝律法反噬的滋味!\"
公堂地砖纷纷炸裂。
地基下浮现出纵横交错的法则锁链,每根锁链都连接着某桩历史悬案。
最粗的那根突然断裂——那是维系阴阳平衡的\"公正\"基石。
天平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秤杆出现弯曲,秤盘边缘开始汽化。
敖峥的魂体在称量中忽明忽暗,九百根封魂钉同时渗出黑血。
\"不够!\"
秦广王突然扯下官袍。
袍下神体布满金色咒文——那是他耗费万年修为铭刻的\"昭雪咒\"。
咒文离体飞出,如萤火般附在天平秤上,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毁的至宝。
楚江王咬破舌尖,喷血在《善恶簿》上。
血水融开污迹,终于显露出关键证词——当年作伪证的巡海夜叉,其转世之身正在畜生道轮回。
但怨气黑雪已覆盖整个公堂。
宋帝王试图挥剑斩断法则锁链,佩剑却被反震脱手。
十殿阎罗的神格相继出现裂痕,他们最依仗的律法正在背叛自己。
危急关头,天平秤突然自动飞起。
秤杆上的刻度逐一亮起,每个刻度都对应着某个时代的量刑标准。
当刻度滑向\"洪荒纪元\"时,秤盘突然透明——左盘显现敖峥舍身封印魔渊的壮举,右盘浮现他被诬陷的真相。
\"公道...自在人心。\"
敖峥突然开口。
他魂体上的九百根封魂钉同时脱落,每根钉子都化作一朵白莲。
莲花飘向天平秤,在秤盘上堆成圣洁的山峦。
讼魔发出凄厉的尖啸。它最惧怕的不是刑罚,而是这般跨越时空的昭雪。
伪装的初代阎罗形象片片剥落,露出内里残缺的《善恶簿》原本。
天平秤缓缓落下。
秤尖点中《善恶簿》的残页,所有被篡改的律条开始自我修正。
十万怨灵身上的冤屈相继消融,它们对着公堂躬身一礼,化作清风散去。
秦广王拾起官袍披上。他望着重现清明的公堂,发现天平秤上多了一道无法抹去的血痕——那是今日这场辩论留下的印记。
\"律法非铁条。\"
他轻抚秤身上的裂痕,\"如舟载水,能渡亦能覆。\"
堂外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某个刚被平反的怨灵,突然吞噬了仇家的转世之身——它用新的罪孽来报复旧的冤屈。
天平秤微微发烫,仿佛在警示:今日所立新规,终将成为来日破旧之的。
公道永无绝对,唯有不断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