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观的三清殿内，檀香与电子设备的冷光交织成奇异的肃穆。三派修士分坐于八卦方位的云纹蒲团上，衣袂间还残留着昆仑山硝烟与基因藤的腥气——张三明将河图玉版悬在殿中，玉版上流转的星轨正投射出全球木行气数的余波，那些青绿色的纹路在全息投影里如同凝固的惊涛，在昆仑山脉的位置留下狰狞的漩涡。
“诸位请看。”张三明的声音打破沉寂，他指尖点向玉版东南角，那里的光影突然炸开成无数基因链的三维模型，“陆沉舟的‘青帝计划’绝非个案。这是龙虎山刚解密的卫星数据——全球已有十七处古神墟出现类似的气数异变，东京都心的神社地下，甚至检测到六甲神基因序列的异常激活。”
蒋家娉轻轻转动着腕间的青玉镜，镜面反射的光芒掠过众人凝重的脸。她刚结束对苏九黎的第二次“青帝回心术”，衣袖上还沾着未干的草药汁：“更棘手的是，昆仑废墟中残留的神血样本显示，三尸神代码已通过基因藤网络扩散。茅山派昨夜监测到，三位外门弟子出现上尸彭倨引发的脱发症状，其毛囊基因竟与实验室的进化者完全吻合。”
坐在首位的龙虎山天师突然重重敲击玉如意，清脆的响声让殿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这位白发老道掀开道袍下摆，露出小腿上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那里的皮肤正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如同藤蔓在皮下游走：“贫道幼年曾得张三丰真人手书《黄庭》残页，上面明言‘身神有序，方得长生’。如今这些后生竟要将六甲神格拆成碱基对，把三丹田气数当成培养液——这不是修行，是刨我们道家的根！”
他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穿防护服的年轻修士捧着金属箱奔入，箱内的低温装置正发出嗡鸣。“启禀诸位道长，”修士掀开箱盖，露出里面悬浮的半透明晶体，“这是刚从沈砚秋实验室截获的‘神格共鸣终端’，其核心算法能强制激活修士体内的七魄基因。我们用小白鼠测试时，受试体在三小时内就显现出雀阴魄的狂躁特征。”
蒋家娉伸手触碰晶体，指尖立刻传来刺痛。内视中，她看见自己的肝神龙烟神君正警惕地盯着那团闪烁的代码，青袍上的纹路与晶体共振时竟泛起了裂痕。“这东西在篡改神我同频的频率。”她收回手时，指尖已渗出细密的血珠，“如果大规模量产，修士的身神体系会像被强行拧动的齿轮，最终只会彻底崩解。”
张三明突然将洛书罗盘拍在案上，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后，竟诡异地指向了殿外的人群。“还有更糟的。”他调出全息投影里的Ip追踪记录，红色的轨迹在地图上织成密网，“沈砚秋上传的基因数据已流入暗网。刚才监测到，至少有五个国家的生物实验室在下载‘三尸神代码’，其中就包括去年声称破解了人类寿命基因的m国辉瑞研究所。”
三清殿内陷入死寂，只有河图玉版的星轨还在无声流转。一名茅山老道突然拍案而起，他的拂尘扫过案上的《黄庭内景经》，书页哗啦啦翻到“肝气郁勃清且长”那章：“当年我派祖师爷写下‘内视脏腑，神不外游’时，就料到会有今人妄图以术代道！依贫道看，必须立下铁律——凡涉及身神基因改造者，当以叛道论处！”
“可我们总不能像当年焚书那样，把所有基因研究都禁了吧？”龙虎山的年轻弟子忍不住反驳，他的平板电脑上还显示着符箓与芯片结合的设计图，“上次实验室突袭，若不是‘脏腑显形符’能实时监测神格状态，苏九黎道长恐怕……”
争论声再次响起，各派修士渐渐分成两派。持保守意见的长老们认为应彻底销毁所有身神基因数据，而年轻一代则主张建立监管机制。张三明看着争执的人群，突然想起苏九黎昏迷前攥着他袖口的力道——那时她心神通灵的光体已微弱如烛火，却仍在念叨着“不能让他们毁了道统”。
“都静一静。”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洛书数理特有的穿透力，“去年在古神墟，我见过被太岁神煞侵蚀的修士。他们的三魂七魄像被泡在污水里的纸画，可即便如此，胎光魂的那点微光也没熄灭过。”他走到殿中央，将河图玉版与洛书罗盘叠在一起，两道光影交织成完整的太极图，“真正的道统，从来不是死守着古籍里的字，而是像这河图洛书——能容得下日月轮转，也守得住阴阳根本。”
蒋家娉这时缓缓站起身，青玉镜在她掌心转出柔和的光晕。镜面投射出的影像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是苏九黎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她心神通灵的光体虽仍虚弱，却正与一枚符纸产生共鸣，符纸上“护心赤子”的纹路竟在修复受损的基因链。“这是今早的监测画面。”蒋家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苏道长用最传统的养神法，让心神通灵与现代药物产生了协同。这说明不是科技与修行不能共存，是我们还没找到让它们同频共振的法子。”
龙虎山天师凝视着那画面良久，突然将玉如意重重顿在地上：“传我法旨——”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即日起成立‘黄庭道枢监察院’，三派各出三十名修士，再从俗世请十位伦理学家。第一条，严禁任何形式的神格基因融合实验；第二条，所有符箓科技必须经过身神兼容性测试；第三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年轻修士，“开放云台观的古籍库，让后生们把《黄庭经》的残篇与现代医学对照着看——或许他们能看出些我们这些老骨头看不懂的门道。”
当联合声明的电子文档在终端上流转时，张三明走到殿外的露台上。山风带着雨后的湿气掠过，远处的城市正亮起万家灯火。蒋家娉捧着刚打印好的宣言追出来，纸上的朱砂印章还带着墨香。“你看这条补充条款。”她指着其中一行，那里写着“允许在监察院监督下，进行三丹田气数与干细胞再生的联合研究”。
张三明的指尖拂过那行字，突然想起在实验室废墟里找到的青色鳞甲。此刻那鳞甲正躺在他的储物袋里，与一枚现代芯片静静依偎着。“你说，”他望着天边初升的月牙，“若干年后，修士们会不会既用望气眼查病，也用基因测序看神格？”
蒋家娉轻笑起来，青玉镜反射的月光落在她后颈的胎记上，那片曾让她痛苦的印记，此刻正泛着柔和的青光。“《黄庭经》里说‘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为真’。”她转身望向三清殿内透出的灯火，那里正传来年轻修士们讨论符箓代码的争执声，“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守住这点‘真’，道统就不会断。”
夜色渐深时，监察院的牌子被挂在了云台观的侧殿。张三明将河图玉版嵌在殿门上方，玉版的星轨与远处城市的霓虹在夜空中交织成奇妙的图案。他不知道沈砚秋带着胚胎核心逃向了何处，也不知道暗网里的基因数据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但当第一缕晨光照在联合声明的签名上时，他看见蒋家娉的名字旁边，自己的笔迹正与那些古老的朱砂印章渐渐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