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门又开了,齐霁不耐烦地看过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饭店门口进来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一条黑色围巾绕了两圈,把他的大衣毛领子和棉军帽围个了严严实实,只露出上了霜的眉毛和眼睛。
那人进门先是飞快扫视一圈,齐霁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她愣了一下,觉得那眼睛莫名熟悉。
那人朝着她旁边的圆桌走去,齐霁低头继续吃饭,余光见那人放下一个提包,然后慢慢摘下围巾和棉帽,伸手捋着眉毛上的白霜,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却一下对上那人的微微一笑。
噌一下,齐霁站起来,筷子当啷一下掉到了地上,饭碗也扣在饭桌上。
“你噶哈?”张蔷一把按住差点掀翻的饭桌。她这一个月来口音传染严重,明显已经改不过来了。
齐霁已两步走到那人身前,声音颤抖,“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张蔷塞了一嘴黏糊干豆腐,一边咀嚼一边回头,然后噗一下喷了一地,剧烈咳嗽着,见鬼一般指着那人,“周周周……”
齐霁摆手示意张蔷收声,自己上下打量周祁连,只见他一脸胡茬,头发也有点长,除了军大衣,全身都脏兮兮的,“你没受伤吧?”药丸还有剩吗?
周祁连摇头,也不说话,只抬头看饭店墙上的菜牌,一副饿了很久的样子。
“好吧!”齐霁一肚子话不能在这里问,于是说,“我请你吃饭,你先喝一碗他家的酸菜棒骨汤吧,暖暖身子。再来一份拆骨肉,一个白菜炒木耳,两菜一汤,晚上上我姥爷家再吃好吃的!”
“行,听你的!”周祁连终于说话了。
张蔷这时已经缓过神来,招呼服务员打扫地面,自己端着饭菜到了周祁连这桌,”还真是你啊,哎我说你是怎么做到,从大南边失踪又从大北边冒出来的?“
周祁连又不说话了,只是一口一口喝着服务员端上来的酸菜汤。
“慢点儿慢点儿!”齐霁看他脸色渐渐红润,都有点怀疑这人是从对岸偷渡过来的了。
张蔷用勺子把大豆腐搥碎,拌着米饭,吃了一大口,“你妈你妹都快哭死了,你全家人加起来至少得掉三十斤肉!”
周祁连看看齐霁的圆脸,又喝了一口汤,“但你好像胖了。”
齐霁顾左右而言他,“服务员,麻烦你快点上米饭!”快点堵住他的嘴。
张蔷忽然想起周祁连和齐霁订亲的事,一脸懊恼,捶着桌子,“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五哥彻底没戏了!”
齐霁听了这句,也想起订亲的事,有一丁点尴尬。
周祁连疑惑,“关你五哥啥事儿?”
“都说你牺牲了,所以我打算让木棠当我五嫂呢!不过你既然回来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还给你吧!反正我是相中她了,不行我给她当嫂子就是了!”
“哦。”周祁连哦了一声,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饭,齐霁心说这还真是干啥都军事速度啊。
喝了一口白开水,周祁连解释说,“我在越国受了重伤,差点就死了,后来偷了农户的食物,熬了两天,又摸到他们的医院偷了药物,苦熬了一阵,终于寻机完成任务返回,回国后因为感染,又做了两次手术,至于误传牺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描述得十分简单,仿佛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
最后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次,我是专门来找木棠的,来看看姥爷,然后跟她一起返回西京。”
张蔷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看他有点狼狈的形容,没再说话。
齐霁也默默听着不出声。
周祁连起身,“我回招待所取一下东西,你们两个慢慢吃,等我一下。”
周祁连一走,张蔷就问,“你俩很熟吗?唐傲雪年年去京城也没见他俩这么熟!”
“我们表现得很熟吗?”
“对啊,起码他表现得很熟。”
“哦,在前沿阵地,我救过他,聊了几次。”还被他戳穿秘密,半受胁迫地把宝贝药丸送他执行特殊任务。
“哦,难怪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就很正常了。”张蔷一脸了然的样子。
其实齐霁也觉出,张蔷已发现周祁连那略显狼狈的着装,只不过聪明地没有揭穿罢了。
足足等了三十分钟,周祁连才在饭店门口招呼齐霁出去。
齐霁一出去,就见换了一身黑色中长棉皮夹克和黑色棉皮鞋的周祁连,胡子刮得清清爽爽,头发也洗了,一顶与军帽同款的黑色皮帽子,帽耳朵折上去系在一起,扣在头顶,刚才那条黑色围巾松松地围在颈间,二十六七岁的人,看上去厅里厅气的。
这更证实齐霁的猜测,三十分钟内,他找了家招待所,洗澡刮胡子换衣服,不过,刚才那个提包里真能放这么大一件皮夹克么?难道是现买的?
真有可能是的,因为周祁连手里还提着满满的东西,她疑惑地问,“你这是……”
“第一次去见姥爷,总得带点礼物!”周祁连说完这句,朝齐霁使了个眼色。
这分明是让她配合自己,瞒过张蔷和齐家众人。齐霁越发怀疑他这根本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刚从北面更冷的地方逃回来,并且他事先并没想到会遇到她。
想到那二十七个大铁箱子,齐霁顾念他此次执行任务的艰难,当即配合地点点头,“那我帮你拎一个。”
“不用,你带路就行了。”
县城离太平村大约两公里,拎着一堆东西走过去不大现实,齐霁就到对面医院借电话打给齐有恒,很快,齐有恒就开着一辆破吉普车过来了,下车就跟周祁连握手,“你好你好!周连长快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