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z市民政局门口。
魏云舟看了眼腕表,已经十点了,他的结婚对象还没来。
“小魏总。”司机回眸,“要不给祝小姐打个电话?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祝卿月……”魏云舟嚼着对方的名字,为她的不守时而蹙眉,印象分直接扣没了。
除了家人,没人知道冷淡毒舌的小魏总有给人打分的毛病。
司机感觉后面凉气袭人,又催了遍:“要不还是打个电话吧?”
魏云舟转头瞪着司机,跟着他的时间也挺长了,和他家里人都混熟了,现在开始不怕他了。
“江叔,我记得你最初给我开车的时候很怕我。”
老江呵呵一笑,略有敷衍:“现在也怕的。”
魏云舟:“……再等一会儿。”
老江不说话了,魏云舟难得等人,毕竟是未来的妻子,还是有点耐心的。
其实魏云舟是气得没招了,今天这个婚是必须要结的。
两姓联姻,为的都是利益,领证的日子是算好的,至于婚礼,祝卿月乐意办的话,可以慢慢准备。
又等了十来分钟,魏云舟的耐心告罄。
他拿起手机,刚要拨电话,车窗被人敲响。
魏云舟降下车窗,一脸嫌弃地看着祝卿月怀中脏兮兮的猫。
“呃……”看着未婚夫铁青的脸,祝卿月小心脏一跳,硬着头皮说,“有没有东西装它?”
魏云舟忍着气:“……我们马上要去领证。”
“我知道。”祝卿月看他脸色,嗫嚅着说了句,“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挺可怜的,受伤了。”
她的表情有点委屈,魏云舟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正被她堂姐妹欺负呢。
祝卿月是祝家二房的独生女,只不过父亲早逝,和母亲相依为命。
在争权夺利中明哲保身,依附大房,在祝家算是透明人,因为她父亲也不受宠。
祝家那几个女的,魏云舟一个没看上,唯独祝卿月顺眼点。
当初被魏云舟看上,祝卿月自己都惊呆了。
也因为这件事,她堂妹跟她相忘于江湖了。
“这边有呢。”老江见他家少爷板起了脸,连忙从储物箱里找出一个纸袋递过去,“这行吗?”
“行。”祝卿月扬起笑脸,“谢谢江叔。”
魏云舟瞥向前头:“跟你说多少遍了,储物箱里不要放乱七八糟的东西。”
“知道了。”
魏云舟呵笑:“知道,下次还敢。”
老江挠了挠头,憨厚地装傻。
祝卿月看向魏云舟,举起手里的猫:“要不让它先在车上待一会儿,我们领完证再送它去宠物医院。”
魏云舟问:“就是为了它迟到的?”
原来是耿耿于怀她迟到的事,祝卿月堆砌笑脸:“对不起~”
讨好退步的事信手拈来,在家里没人撑腰,想必这样的事没少做。
魏云舟拉开车门,让她上了车,视线触及到她脏了的白色衬衫时,蹙眉问道:
“你衣服脏了,一会儿怎么拍照?”
祝卿月垂眸一瞧,确实脏了,她看向魏云舟,杏圆的眼睛直勾勾的。
“算了,”魏云舟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这个要不要?”
“那你怎么办?”祝卿月说,“光着吗?”
魏云舟:“……”
不知道脑瓜子怎么想的。
他朝前头喊:“老江,把你的白衬衫给我。”
“啊?”司机吓得转了半个身体,“我脱了也没了啊。”
“你不是还有件西装吗?先穿着吧。”魏云舟理直气壮。
“真空啊?”老江又吓呆了,“我的二少爷,我这样的身材穿真空西装合适吗?”
祝卿月一不小心和老江对上了视线,想象了一下对方穿真空西装后,咬着唇撇过了脸。
魏云舟淡淡瞥了她一眼:“还笑,不是因为你?”
“是是是。”祝卿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的错。”
“还有它。”魏云舟指了指纸袋里面的猫。
祝卿月忙不迭也点了头:“等送它去了宠物医院,就不碍你的眼了。”
魏云舟让老江升了隔板,静静等了一会儿,后车门被人敲响,真空老江给魏云舟递了白衬衫过来。
祝卿月连忙撇开眼,生怕对着老江委屈的表情笑出来。
魏云舟接过衣服,当着祝卿月的面直接解了扣子。
“你等一下。”祝卿月下意识拉住车门把手,“等我下去你再脱。”
魏云舟指了指腕表:“我下午一点有会,中午还得抽空见个客户。”
祝卿月无力反驳,只能挡着自己的脸不去看他。
魏云舟快速脱了自己的衬衫,换好后将自己的衬衫递给了祝卿月:“等你最后五分钟。”
这句话隐隐带着警告,祝卿月接过衣服,确认他下了车才将自己的衣服换了。
魏云舟很高,衬衫穿在祝卿月身上空空荡荡,她只能卷起来塞进裤腰。
衬衫还带着对方的体温,祝卿月莫名红了脸。
生怕魏云舟等急了,祝卿月拍了拍自己的脸,甩着唱大戏的袖子推开了车门。
祝卿月尴尬地对魏云舟笑了声:“衣服太大了。”
魏云舟上前,示意她抬起手。
祝卿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乖乖地抬起来。
魏云舟在祝家是能给她大伯脸色看的人,祝卿月知道自己轻易不能得罪。
以后他就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她听说魏家的家庭氛围很好,即便他们没有爱,她也会得到应有的尊重。
所以她妈妈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她保住这桩婚姻。
只因在联姻洽谈期间,她堂妹祝雨欣污蔑她和“前男友”藕断丝连。
好在魏云舟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也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对这个联姻对象稍稍改观。
毕竟她也就见过他两次,每次见面他都在打电话训人,语气苛刻,神情不耐。
魏云舟一板一眼将祝卿月的袖子卷了上去,一点不美观,可见他没做过这种事。
祝卿月眉眼舒展,唇边噙着笑意:“好了,进去吧。”
民政局门口的绿植都被晒得蔫巴巴的,魏云舟一心只想快点领证,侧眸示意祝卿月跟上。
今天民政局的人不算多,两人按照流程走,拍照的时候,摄影师一个劲让他俩往中间靠。
祝卿月见魏云舟没动,主动靠了过去,摄影师这才按下快门。
宣誓环节直接省了,拿到结婚证后,魏云舟将祝卿月送去了宠物店。
他看了眼时间,说:“我要来不及了。”
“没事,你先走吧,我待会儿自己打车。”祝卿月说,“就是……我晚上住哪儿啊?”
“住枫丹公馆去,”魏云舟说,“我已经跟管家打过招呼,你人直接过去就行。”
“好。”
魏云舟走后,祝卿月将小猫带去了宠物医院。
它身上太脏,祝卿月怕它有病,只能暂时交给宠物医院。
小猫虚弱地叫了声,祝卿月笑了笑:“你等一等我吧,我去跟他商量一下,如果你干干净净的没有生病,我再来接你。”
小猫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没再叫了。
祝卿月下午还有事,从宠物医院出来后直接回了家。
“月月。”
一位中年女性才从台阶上迎了下来,她是祝卿月的母亲谢莹。
“妈。”
“云舟呢?”谢莹往她身后看了眼,“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祝卿月还没说话,一声奚落传了过来:“看来魏云舟也不喜欢你啊,应该是看你脾气软,好拿捏吧。”
来人双手抱臂,高高在上,是祝卿月的堂妹祝雨欣。
祝卿月说:“他见客户去了,很重要。”
“哼,就别给自己挽尊了吧。”祝雨欣忍不住酸,“谁不知道魏云舟冷心冷情的,除了家人,他把谁放在眼里过?你不过就是一枚联姻的棋子,还指望他对你多尊重吗?”
祝卿月嘴巴刚动,被谢莹拉住了胳膊。
见母女俩没动静,祝雨欣觉得没意思,白眼一翻,回了屋里。
“妈,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吵赢了又怎么样?”谢莹无奈地笑了声,“倒是你啊,既然已经嫁了过去,就得把人的心也抓住了,你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
祝卿月其实反感这样的依靠法则,但是她目前确实没有叫嚣的资本。
为了安谢莹的心,她只能宽慰道:“知道了。”
“你别敷衍。”谢莹最了解女儿,“去年你大伯要把你嫁给王家,我想尽了办法让你装病躲过去一劫,今年我为什么会松口,还不是魏家是个好去处。”
祝卿月对魏家的男人当然有所耳闻,但她其实是不信的。
自小,她就见惯了虚情假意的婚姻。
男人在外面都比较能演,为了公司和家族的名誉,装也得装出一副爱妻的模样。
其实私底下乱七八糟,各种肮脏的事情都做了。
魏云舟也是男人,怎么就会例外?
但这并不妨碍她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最起码,要让她的妈妈在祝家能够好过一点。
最好是能把她妈妈接出来,脱离祝家,独自生活。
“我真的知道了,我会好好做他的妻子,做魏家的儿媳,不会给您丢人的。”
“我不重要,你幸福自由就好了。”
“妈,再等等吧,会走出去的。”
谢莹其实已经不抱希望,已经等了好多年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
当初她丈夫去世的时候,月月还小。
祝家是给了她选择的,要是选自由,就要把孩子留下,要是选择孩子,一辈子都得做祝家的儿媳。
谢莹选了祝卿月。
“不要紧,已经这么多年了,妈已经习惯了。”谢莹和她边走边聊,“今天云舟忙,我就不说什么了,改天带云舟回来吃饭。”
“知道了,我回来是收拾行李的,今晚搬去他那儿。”
“给你收拾好了。”
“谢谢妈。”
下午五点左右,祝卿月带着行李,被司机送到了枫丹公馆。
枫丹公馆在城市核心低密居住区,建筑面积大概三百多平,含地下也就三层。
管家很早迎在门口,接到祝卿月后,毕恭毕敬请她去休息。
“不急,要不给我介绍一下,或者我四处看看。”
“我带您看吧,这边一层是公共活动区,日常起居和待客区是分开来的……”
管家介绍得很细致,入户前厅之后就是前厅和客厅,装修风格是中式为基地。
魏云舟今年才26吧,竟然喜欢这种风格。
进了挑高客厅,祝卿月一眼就被玄关正对的端景台上的木雕吸引了。
那是一对相对而立的大象,姿态沉稳憨厚,四肢粗壮有力。
“您喜欢这个物件?”管家问。
祝卿月不自觉点了头:“看着像浮雕和透雕的结合工艺。”
“您也懂?”
“我不懂。”祝卿月说,“只是了解一些。”
因为魏云舟的母亲和大嫂是黄杨木雕的传承人,她特意去了解的。
“这是程女士雕刻的,当初先生搬过来时,他们夫妻特意送来的乔迁礼。”
祝卿月知道魏云舟的大嫂姓程,他的父母她见过,大哥大嫂还未见过。
管家带着她逛了一圈后,将人送进了三楼的新房。
祝卿月一时愣住,转头指了指床铺:“今晚我住这儿吗?”
这话问的管家一愣:“您不是已经和先生领证了吗?”
“哦,对。”祝卿月也尴尬了一瞬,“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
“没关系,您先歇着吧,先生晚上回来吃饭。”
“好。”
管家走后,祝卿月看着灰冷色的床铺愣神。
她就这么结婚了?
管家说魏云舟晚上会回来吃饭,正好跟他聊聊联姻的事。
他应该也适应不了跟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吧。
当然,祝卿月知道他俩是不会离婚的,只是这样太快了些,最起码要给她一点时间缓冲一下。
还有生孩子这件事……
她最怕这件事谈不拢,联姻的事是魏云舟的姑姑和她大伯谈的。
她相当于和魏云舟见了两面就把婚事定了下来。
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祝卿月挨着床边坐了会儿,随后去了露台等魏云舟。
天色在八点左右才正式暗下来,祝卿月百无聊赖盯着大门的方向,直至一束车灯拐了进来。
她顿了下,转头就往楼下跑去。
一定是魏云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