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
格桑队长黝黑的脸膛肌肉紧绷，重复着王面的话，声音干涩。
这个词汇在高原的传说中带着神性，但当它从王面口中以如此冰冷的杀伐意味吐出时，带来的只有彻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压力。
尼玛次仁枯槁的手指捻动念珠的速度加快，浑浊的眼睛里悲悯更深，低沉的诵经声几乎微不可闻地溢出唇齿，试图安抚这方天地间骤然绷紧的弦。
月鬼强撑着坐直，眼中凶光被巨大的惊骇取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
“队长，这玩意儿……我们能行？”
他并非怯懦，而是星痕传递出的那种源自生命本质的、跨越了时空尺度的恐怖威压，让任何有理智的生物都会本能地战栗。
那绝非寻常海境神秘可比。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牢牢锁定在王面身上。
他是主心骨，是指挥官，是决定这支小队乃至这片土地命运的关键。
王面银灰色的眼眸深处，衔尾圆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对于任务的评估结果瞬间生成：
假面小队哪怕倾尽全力，胜算渺茫，且代价不可承受。
这不是他们能独立处理的“神秘”。
王面没有丝毫犹豫，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部特制的、外壳覆盖着细密银色纹路的手机。
屏幕亮起，没有花哨的界面，一个孤零零的、像素风格的App图标——【虚无小屋】占据屏幕正下方。
他指尖点开图标，屏幕上，那个头戴鸭舌帽、身穿格子衬衫的像素小人再次出现，依旧坐在由代码构成的虚拟长椅上，但这一次，小人并非在悠闲敲击键盘，而是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小小的像素身体周围，代表警告的红色感叹号不断闪烁、明灭。
王面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手指去戳屏幕试图引起注意，他直接对着麦克风，语速极快且清晰地向关在传达信息道：
“虚无前辈，阿里支队驻地，坐标已同步传输。目标确认：【兹米乌兰】，境界预估为‘无量’境巅峰至‘克莱因’境初期，封印松动，即将彻底苏醒。假面小队无法独立处理，请求紧急支援。”
他的声音传入手机，屏幕上的像素小人猛地抬起头，虚拟键盘瞬间消失，它似乎“听”到了王面的话，小小的像素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拟人化的表情。
紧接着，像素小人周围闪烁的红色感叹号消失，小人猛地站起，双手在身前飞快地虚点，像是在输入什么指令。
几秒钟后，像素小人停止了动作，它抬起头，对着屏幕外的王面方向，用力地点了点头。
一个简洁的信息框弹出在屏幕上：
【收到。情况已知。定位完成。稍等。】
看到这行字，王面紧绷到极限的心弦才略微松弛了一丝。
他立刻收起手机，目光扫过因他这通求援而神色各异的队员们，开口说道：
“虚无前辈待会儿就会过来。”
“王队长，你是说，那位【虚无】会过来？”
格桑队长和尼玛次仁也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守夜人中的那几位人类天花板，那是只存在于最高机密文件中的名字，是守护大夏的真正定海神针。
据说【虚无】游离于现实与数据之间，以代码为衣，以算法为骨，每一次出手，都足以颠覆常规，改写现实。
阿里小队成立至今，从未想过会有直面这等存在的一天。
此刻，听到这位即将亲临，格桑队长与尼玛次仁心中的震惊与敬畏难以言表。
他们看向王面的目光中，除了信任，更多了几分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王面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情绪波动，他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手机，语气中带着敬意说道：
“哪怕是沉睡的【兹米乌兰】，那也不是我们两个小队能够处理的问题。我们和它的境界差距太大，贸然行动只会团灭。”
“我们处理不了，那就让更专业的来。”
“关在前辈虽然行事随性，但既然答应了出手，就一定会来。我们只需做好迎接的准备就行。”
众人闻言，心中稍安，但紧张与凝重的气氛依旧弥漫在驻地简陋的平房内外。
漩涡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有关在前辈出手，这下应该稳了吧？”
王面将目光投向窗外冈仁波齐的方向，寒风依旧呼啸，卷着雪粒在空旷的天地间肆虐。
冈仁波齐沉默地矗立在远方，山腰处五彩的经幡在狂风中疯狂舞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连天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而颤抖。
他们在等待。
与此同时，上京市守夜人总部，001机房。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无数机柜指示灯组成的冰冷星河在幽暗中无声闪烁。
恒温恒湿的环境里，弥漫着电子元件运转时特有的、几不可闻的嗡鸣和淡淡臭氧味。
机房中央，一个巨大的环形操作台前，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头发有些凌乱的身影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数十块悬浮光屏，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复杂代码和能量波形图。
正是关在。
王面那通紧急通讯的信息如同最高优先级的红色警报，瞬间覆盖了他眼前大半的光屏。
冈仁波齐的地形图、【兹米乌兰】的能量特征分析状态报告……
海量信息被关在瞬间处理、推送。
关在原本有些懒散的坐姿瞬间绷直，那双总是带着点程序员特有疲惫和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刀锋，紧紧锁定在光屏上那代表着【兹米乌兰】核心的、狂暴风暴般的能量模型上。
“【兹米乌兰】……藏区……这帮小家伙捅了冰窟窿了……”
他低声自语，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如幻影地敲击，调取着守夜人最核心数据库里关于这头神话生物的寥寥记载和封印推测。
他直接抬手在虚空中一划，一个简洁的内部通讯界面弹出，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叶梵】。
通讯几乎是秒通。
“关在？什么事这么急？”
叶梵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声音传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文件翻动的声音。
关在的声音简洁，完全省略了所有客套：
“叶梵，假面在阿里遇到了【兹米乌兰】。我要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