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外界已是三载春秋。
墨山深处,那处被重重禁制笼罩的闭关洞府,依旧寂静无声。
起初,还能偶尔感受到内部传出的、试图冲击壁垒的剧烈能量波动,但近一年来,那洞府仿佛彻底化作了一块顽石,再无丝毫气息外泄,死寂得令人心慌。
洞府之外,数道倩影凝立,皆是眉宇紧锁,忧心忡忡。
白漪一身素白,周身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她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并一直守在此地的。
商心言青裙曳地,温婉的脸上也布满了化不开的忧虑。
而最令人瞩目的,是那一袭红裙的陈诺。
她静立一旁,星眸望着那紧闭的洞府石门,面容依旧平静,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垂在袖中的手,正不自觉地微微蜷紧。
天魂圆满带来的敏锐感知,让她比旁人更能体会到那死寂之下可能隐藏的不祥。
“不能再等下去了!”
白漪声音冰寒,“三年毫无声息,这绝非正常闭关之象。小师弟定然是出了意外!”
纪怀在一旁焦躁地踱步,掐算的手指都快冒出火星:
“卦象混沌,吉凶难料!但这般死寂,大凶之兆啊!可……可强行破关,万一他正值关键时刻,惊扰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沈青拎着酒葫芦,却无心饮用:
“老三说的不错,不能干等。但这禁制是小师弟自己布下,与他的气机相连,强行破除,恐会引动阵法反噬,内外交攻,只怕……”
风险太大,谁也不敢轻易下这个决心。
一时间,场中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让我进去看看。”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众人望去,开口的竟是陈诺。
“你?”白漪眸光锐利地看向她,“陈姑娘,我知你关心小师弟,但此地禁制非同小可,你虽是天魂修为不俗,但贸然闯入也同样危险。”
商心言也柔声劝道:
“诺儿,不可冲动。严瑾布下的禁制蕴含其三道本源之力,诡异莫测,即便是我,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陈诺却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定格在石门上,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与分析:“正因禁制与他本源相连,由我进去,或许才是最合适的。”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纯净的星辉流淌,其中竟隐隐夹杂着一丝与严瑾同源的、极其微弱的轮回意境。
那是当初在星源之海,两人力量共鸣时留下的痕迹,也是她身为星主天魂,对诸般力量本质的非凡亲和与感知力。
“我曾与他力量交融,对他的气息与道则最为熟悉。由我尝试以星辰之力模拟其道韵,或许能最大限度地降低禁制的排斥,悄无声息地潜入,而不至于引发剧烈的反噬。”
她看向白漪和商心言,星眸中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流露出除了淡漠之外的情绪——一种深沉的决意:
“这是目前惊扰最小,也是唯一能探知他真实状况的方法。若他无事,我自会退出。若他当真……遭遇不测,及时施救方有一线生机。”
白漪与商心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陈诺的方法,听起来确实是风险相对较低的,但让她独自涉险……
“我意已决。”陈诺不等她们再反对,语气斩钉截铁,“时间不等人,多拖延一刻,他便多一分危险。”
她周身星辉开始内敛,气息变得缥缈而贴近自然,仿佛要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那红裙在黯淡的光线下,也仿佛失去了些许色彩,变得沉静。
白漪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眸子深深看了陈诺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小心。若有不对,立刻退出!”
商心言也轻声道:“诺诺,万事谨慎。”
陈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她一步步走向那布满玄奥纹路的石门,指尖星辉如同最灵巧的刻刀,开始小心翼翼地触碰、解析着禁制的节点。
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星辉与禁制光芒相互交融,发出细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湖面的轻响。
整个过程,她都全神贯注,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并不轻松。
终于,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那厚重的石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混杂着混沌、死寂、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衰败气息的味道,从门内弥漫而出。
陈诺没有丝毫犹豫,红影一闪,便已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之中。
石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再次将所有的希望与担忧,隔绝在内。
门外,白漪、商心言、纪怀、沈青,皆是屏息凝神,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道孤身闯入的红衣身影之上。
石门在身后闭合,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隔绝。
密室之内,并非想象中的仙气氤氲、道则流转,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混沌与死寂。
狂暴未散的三道之力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空间中冲撞,撕扯出细密的虚空裂痕。
而在混沌的中心,严瑾盘坐的身影已然委顿在地,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周身仙光黯淡,皮肤之下隐现道则反噬造成的裂痕,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息正不断从他七窍乃至毛孔中逸散而出。
这是道基崩毁、仙元溃散的征兆。
更可怕的是,他的仙魂波动也极其紊乱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阿瑾!”
陈诺那一直维持的、如同星穹般冷静淡漠的面具,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之前所有的疏离,所有的刻意回避,所有的“为你好”的理性算计,在看到严瑾这般模样的瞬间荡然无存!
她惊呼一声,再顾不得什么仪态,什么星主的威严,如同一个普通的、看到挚爱濒死的女子,踉跄着扑到严瑾身边。
“怎么会这样!?”
“阿瑾!你醒醒!你看看我!”
她颤抖着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怕加剧他的伤势,只能徒劳地悬在半空。
那双曾映照星辰生灭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心痛与泪水。
什么宿命,什么大局,什么避免他分心……在这一刻都成了最可笑、最无用的东西!
原本她以为封住自己的情感对他们两人都好,但现在她只想要他活着!
“你为什么不同意当初和我双修……为什么非要这么逼自己……”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混合着星辉,滴落在严瑾冰冷的脸颊上,却无法唤醒他分毫。
严瑾的神志已然陷入深度昏迷,甚至可以说是半只脚踏入了寂灭的边缘。
他体内,那试图强行融合三道、凝聚不朽道果而失败的反噬之力,正在疯狂地破坏着他的一切。
生死轮回道失去了平衡,画道意境支离破碎,魂道本源也在不断逸散。
陈诺猛地擦去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眸中重新绽放出璀璨的星芒,但这一次是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