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的修士们早已被这一剑吓得魂飞魄散,闻言如蒙大赦,纷纷转身逃窜。
山樵老人收起玲珑丈,白骨夫人裹着尸气,赵宣提着无极鼎,跟着梁天戮和重伤的墨雷子,朝着西方疾驰而去,修士大军瞬间溃退,只留下遍地的尸骸与残破的武器。
清玄真人缓缓落在黑鸦城的城墙上,道一太阿剑的光芒逐渐黯淡,他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显然,这全力一剑,耗尽了他最后的寿元与灵力。
“清玄前辈!”丁安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清玄真人。
清玄真人摆了摆手,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幽国……暂且无忧了!天衍宗的阴谋还需你们继续阻止……”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玄真子连忙上前,痛哭道:“老祖,您撑住啊。”
清玄真人强撑着精神,嘱咐道:“你的大师兄……他陨落了。”
“啊?!”玄真子懵了,在清玄真人不出的情况下,他的大师兄就是道一宗的定海神针。此前,大师兄一直在宗门深处闭关,想要勘破化神门槛。这也是清玄真人一直吊着一口气不愿意离世的主要原因。像道一宗这般的大型宗门,是不能没有化神坐镇的!“老祖,师兄……他?”
“功亏一篑。”清玄真人剧烈咳嗽几句,道:“老夫竭尽所有,还是没能留下他的一条性命。玄真子,以后宗门就要给你了!道一太阿剑,由你继承!”
玄真子含泪应答。
丁安心中一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通体赤红的果实,恰是长生树上生长出的寿元果,且能增寿三百年!他将灵果递到清玄真人嘴边:“前辈,吃了它,您会没事的!”
清玄真人摇了摇头,推开了寿元果:“不必了,这是天道……要我归位……寿元已尽,人力难违……”
他的目光落在丁安身上,带着一丝期许,“丁小友,你身负异宝,神通广大,此界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老祖!”
“前辈!”
……
清玄真人挣扎着,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手掐道诀。
“时候到了。”他轻声说。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片阅尽沧海桑田后的澄澈与淡然。
话音未落,第一缕气机从他头顶百会穴逸出。
那不是普通的灵气,而是蕴含着他对天地至理全部感悟的化神本源。
七彩的霞光如轻烟袅袅升起,起初只是一缕,随即化作千百道,宛如逆流的星河,奔向天穹。
霞光过处,虚空生出金莲的虚影,又瞬间凋零,散作漫天光雨。
整个黑鸦城,不,是整个修仙界的灵气,都开始沸腾。
山川、河流、草木,乃至最卑微的砾石,都仿佛在颤抖。
无数修士从洞府中惊醒,骇然发现周遭的灵气变得哀恸而狂乱,不受控制地朝着黑鸦城的方向微微倾斜,像是在行最后的注目礼。
然后,是声音。
一声古老的悲鸣响起,仿佛来自宇宙洪荒深处。
这声音无视一切,直接响在所有生灵的心底,响在灵魂深处。
遥远的沼国,一位筑基弟子正在演练剑法,闻声长剑脱手,怔怔然泪流满面,却不明白为何悲伤。
万里之外,一座洧国的凡人城池中,啼哭的婴儿突然安静,劳作的老农停下锄头,心头无端涌起巨大的失落与酸楚。
深山古刹里,一位闭关百年的老僧,缓缓睁开眼,低诵了一声佛号,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寂寥。
天地同悲,万物同泣。
天色迅速阴沉下来,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褪去,化为一片压抑的灰白。
风停了,云定了,连时间都仿佛变得粘稠。
紧接着,雨落了下来。
漆黑的雨。
墨色的雨滴从天而降,冰冷刺骨,落在皮肤上,带来的是直透神魂的凉意。
雨水冲刷着山峦,却没有汇成溪流,而是化作精纯的水系灵气,无声地渗入大地。
每一滴雨,都像是天道为这位即将逝去的至强者流下的眼泪。
清玄真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更多的本源灵气从他体内散出,土黄的厚重之气,青翠的勃勃生机,炽烈的火焰真意,锋锐的金属华光……
五行轮转,万象归一,最终都归于那片黯淡的天地。
遥远的九天之上,那悲鸣之声愈发哀伤,如同送别的挽歌,敲击在每一个聆听者的心头。
清玄真人望向下方,目光扫过悲恸跪地的玄真子,他的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丝释然的微笑。
“道……归……天……地……”
他最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下一刻,他彻底化作漫天璀璨的光点,如同亿万只飞舞的流萤,又像是星辰的尘埃,缓缓上升,然后向着四面八方飘散。
聿国大帐内,梁天戮默然无语,竟有些感同身受;墨雷子浑身裹满了漆黑色的药膏,眼神里透露出狠厉。
黑色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三日后,雨歇云散,天地复归清明。
阳光重新普照,灵气似乎比以前更加浓郁,山河依旧,只是世间,再无清玄真人。
丁安喃喃自语:“化神陨,天地悲……这便是,法则的哀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