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走在通往后院的青石板路上，徐乐婉心绪宁静：“喜不喜欢都无所谓，你们都跟着我出了徐府，想回去也难。以后有事，不过是两府往来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云锦转念一想又雀跃起来：“小姐说的对，咱们县君府真好，奴婢觉得，府里空气都是香甜的。”
“对对，奴婢在这睡的特别香。晚上闭上眼，再睁眼就天亮了，别提多舒服了。”夏至迈着碎步跳了几步，语气轻快。
“县君府再好，你们也得守着规矩，省的落人话柄，说小姐御下不严。”夏辞不满，连夏至都越发散漫起来。
“这不是回到府中了嘛。”夏至吐了吐舌头。
徐乐婉看着她们笑，自己的府邸，该放松下来的。
“我想再买几个人手，帮着出门打探消息用。”
“小姐想买什么样的人？”夏辞问道，别的府都有眼线，县君府也该有。
徐乐婉想了想：“买那种有些身手的会不会很难？”
夏辞不清楚，她以前连出府的时候都少：“明日就找人伢子上门来问问，奴婢觉得找应该好找，恐怕会贵一些。”
“贵有贵的道理，该买还是要买。”徐乐婉明白二夫人自有了身孕，怕是对褚家会有所松懈。
她既然已经搬出徐家站稳了脚跟，有些事该自己去做了。
“奴婢安排下去。”
次日一早，人伢子还没上门，徐宗雨先赶了过来。等了三日都没见到人，他学聪明了，趁早登门。
“让他进来吧。”徐乐婉倒想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来。
徐宗雨被下人领着，第一次迈入了这座府邸。绕过雕花的影壁，先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原是影壁后一株粗壮的桂花开的正旺。
徐宗雨扫了两眼，看不出这株桂花的树龄，约莫没百年也有七八十年。府中回廊曲折，廊下悬挂着薄纱宫灯，风过时灯穗轻摇，与栏杆上的朱红肃穆形成鲜明对照。
侍女们身着天青色衣衫，穿梭在府中，遇到人来便退至一旁福身，眉眼轻垂不闻一丝动静，显然是教养的规矩极严。
一路来到大厅，但见厅内陈设清雅，月白色纱幔半卷，透进的天光映着梨花木案几。徐乐婉端坐在案旁，手中端着上好的青花瓷盏。
不过几日没见，徐宗雨猛然发现，这个他一直没用正眼瞧过的妹妹，身上多了一股高贵典雅的气度。
这个想法让徐宗雨心绪纷乱，他站在厅内察觉到对方没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唤了声：“婉婉……”
“咳咳！……”徐乐婉被一口茶水呛到，这人是吃错了什么药。
“小姐！”云锦忙给主子捶背顺气，同时瞪了徐宗雨一眼。
都怪这个人，他不来什么事都没有。
徐宗雨：……
“你我之间不必客套，直接说吧，你来做什么？”徐乐婉喘匀了气，毫不客气的说道。
徐宗雨窘迫：“当日是我不对，不该说出把你赶出府的话语，伤了兄妹情分。”
“所以？”徐乐婉歪头看他。
“我今日是来致歉的。”抛出这句话，徐宗雨紧绷的神经有所放松，“我知道自你回府后我待你并不好，但是你要明白，你这些年不在府中，我们之间并无自幼的情谊，我乃至府中对你感情淡薄实属正常。”
徐乐婉看着他一脸的理所应当奇怪道：“你既然都说了你我之间并无情谊，因何觉得你做的那些事，一句道歉我就要原谅你呢？你哪来的自信？”
“我……”徐宗雨被质问的脸色涨红，他从没考虑过徐乐婉会不接受。
“我们到底是血肉至亲，骨子里流着着相同的血脉，你非要这样计较吗？”
徐乐婉伸出一指摇了摇：“我不计较，血脉至亲有用的话，你们就不会看重大姐姐这位养女而对我视而不见——错了，是厌恶至极。不过没关系，既然府中容不下，我出来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番话让徐宗雨皱起眉头：“诗诗与我们一同长大，父母更是花费多年的心血教养于她，对她有所偏袒在所难免。只要时间久了，我们对你也是一样。”
“时间久了？是多久？我年初回府，而今已是岁尾，不是被你赶出来了吗？我并未觉得我们之间有何等的变化。你们口口声称是我回府这才让家里乱了，现在我出来，不是随了你们的意吗？又跑来道的哪门子歉？”徐乐婉一脸真诚发问。
徐宗雨面皮有些挂不住，很想甩袖子就走，可他一走，不但道歉没用，还会把人惹的更加不高兴，父亲不会饶了他。
“那你想怎么样？”
徐乐婉垂下眼帘，手指细细描绘着茶杯，淡然道：“不怎么样，我都在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不如一做到底。既已分府，便相安勿扰的过下去。”
“父母犹在，你岂能不在身前尽孝？”徐宗雨当然不干。
“母慈方才子孝，我若没猜错，宫中的嬷嬷正在徐府教导母亲此事吧，等母亲学会了再说吧。”孝道又如何，徐乐婉背靠宫中好乘凉。
“你！我到底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哥！”见人油盐不进，徐宗雨动了怒气。
“你我之间并无情谊。”徐乐婉再次提醒他。
徐宗雨抿紧双唇，沉默了一会儿放缓了语气：“你还小，以后还有亲事要议。哪怕等你成亲，也不能没有娘家作为靠山。不要意气用事，我当初做的错事我认，以后我定当改过自新，可好？”
徐乐婉讶然，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然而——：“不好。”
徐宗雨静静的看着她。
“徐大公子。”这里没别人，徐乐婉懒的演戏，“你前来致歉，不过是情势所迫。我想，是父亲让你来的吧？倘若父亲没发话，你会觉得你错了吗？”
徐宗雨轻轻闭了下双眼，心中清楚，当然——不会，至少不会现在就登门。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想要扮演兄妹情深，我没有义务陪着你演戏。你也不用觉得，我会召之即来挥之则去。”
徐乐婉耐心耗尽，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动作：“请吧。”
徐宗雨站着没动，嘴上辩驳：“我不是要演戏，是真的想要请你回府。”
“我生辰是什么时候？”徐乐婉突然发问。
徐宗雨一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就算演戏，你能不能用点心？”徐乐婉叹息一声，“亲缘薄如纸张，冷暖各自知。徐大公子，人是有心的，你当我察觉不出你是真的想我回府，还是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