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寒暄了几句,王月生挂断了电话。办公室里,他和冯小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冯小姐作为国安特工,更敏锐地意识到这背后蕴含的巨大政治价值。
两个小时后。上海,某处极其隐秘、安保森严的地下设施内。
冯小姐在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墙壁覆盖着吸音材料的会议室里,见到了她的直属上司——国家秘密机构的刘局长。与刘局长一同前来的,还有三位气质沉稳、目光锐利、冯小姐从未见过但明显位高权重的陌生中年人。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而严肃。
冯小姐将一枚小巧的录音设备放在桌上,里面清晰地播放着王月生与老艾瑞克通话的完整录音,特别是老艾瑞克描述贝当古教堂事件的那一段。她站在一旁,清晰地复述着当时王月生的表情、动作、语气变化——从他接到电话初时的震惊与调侃(提到“酱料”和一个亿时),到听到壁画细节时的专注与思索,再到得知老神父讲述安托万故事后的目瞪口呆与由衷赞叹。
刘局长和那三位中央派来的领导听得极其认真,一字一句反复播放录音的关键部分,不时低声交换意见。当听到杜邦议员身份(法国国民议会议员、欧洲议会议员、财委会主席)及其巨大能量,以及最终“赤诚少年→百年圣树→教堂壁画→战场英雄→完美政治背书”的完整闭环时,三位中央领导的眼中都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激赏光芒。
听完汇报,刘局长看向冯小姐,表情严肃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小冯,关于通过老艾瑞克与这位让-吕克·杜邦议员建立的联系渠道,以及后续所有相关信息和可能的互动…”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那三位中央领导,“从即刻起,不再向我这边报告,也不要在局内任何系统中留痕。所有信息,直接、且仅向这三位领导汇报。这是最高指令。”
其中一位看起来是领头的中央领导站起身。他大约五十多岁,面容刚毅,眼神深邃如渊。他走到冯小姐面前,主动伸出宽厚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冯小姐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干燥,传递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
“小冯同志!”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你,以及你身边的那位王月生同...先生,为国家立下了一件难以估量的大功!” 他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差点习惯性说出“同志”的称呼,立刻自然地改成了更符合王月生身份的“先生”。
“这位杜邦议员,在我们欧洲的重要战略评估中,将其定位为‘能量极大、行事极为谨慎、接触难度S级’的关键目标!” 领导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过去几年,我们尝试了外交、经济、文化等多种官方和半官方渠道,想要建立实质性的沟通和互信,但都被他巧妙地、不露痕迹地回避或拒绝了。他太爱惜羽毛,不愿留下任何可能被政敌攻击的把柄。”
“但是!” 领导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们通过老艾瑞克这条‘民间艺术线’打开的缺口,太精妙了!太出人意料了!一份跨越百年的‘家族荣光’,一个无法伪造的神圣背书,一份由教堂神父亲自揭示的‘铁证’…这完美地契合了他最核心的政治需求,也彻底消除了他接触王月生先生代表的这股外部力量的顾虑!他现在不仅不会回避老艾瑞克,反而会视其为巩固他政治根基的‘福星’!这为我们今后在欧洲,尤其是在法国和欧盟核心圈的政治工作,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充满想象力的战略通道!”
领导用力地再次握了握冯小姐的手,语气无比郑重:“你们之前的具体工作内容和方式,我不了解细节,也不便过问。但是,仅凭这一条稳固建立起来的、直通欧洲政坛核心人物的隐秘战略渠道,其价值…” 他停顿了一下,斩钉截铁地说,“就足以抵得上之前所有的投入,并且为我们未来赢得更大的战略空间奠定了基础!我完全有资格、也有信心说这句话!”
冯小姐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领导的肯定和这任务的战略高度,远超她的预期。她挺直了腰板,沉声应道:“是!首长!明白!”
领导松开手,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意味深长的微笑,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投向了某个遥远而神秘的方向:“王月生先生…国家,感谢他。这条‘根’,我们接住了,也一定会让它枝繁叶茂。”
上海,国家秘密机构上海分部,刘局长办公室小间。
中央领导那番掷地有声的肯定和那沉甸甸的握手,让冯小姐胸中激荡着前所未有的使命感与荣誉感。她几乎是踏着一种近乎晕眩的步伐走出那间吸音会议室,心中充满了为国家开辟战略通道的澎湃激情。然而,这股热血尚未冷却,她就被刘局长的秘书低声叫住,引向了走廊尽头那扇熟悉的、厚重的实木门后——刘局长在上海的私人办公室小间。
这小间与刚才的会议室截然不同。没有吸音材料,只有一排排顶天立地的文件柜,塞满了卷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茶叶和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唯一的光源是办公桌上一盏老式台灯,将刘局长笼罩在光圈里,他背对着门,望着窗外——虽然窗外只是另一栋建筑的灰色墙壁。
“局长。”冯小姐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受勋后的昂扬。
刘局长猛地转过身。刚才在会议室里那份作为下属局长的沉稳和一丝如释重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冯小姐从未见过的、近乎冰冷的严厉。他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刺向她,让冯小姐心头那点激动瞬间冻结。
“小冯,”刘局长的声音不高,却像寒冬腊月的冰棱,砸在地上,“听完整个录音,你发现自己的问题没有?”
冯小姐一怔,完全没预料到这个开场。问题?刚刚不是立了大功吗?“问题?局长,我…没有什么问题啊?”她努力回想录音内容和自己的汇报,自信并无疏漏。
“没有问题?”刘局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向前逼近一步,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你作为一个零号(王月生代号)手下的公司cEo,有什么资格抱怨自己老板不求上进?有什么资格抱怨老板把事情都压到自己身上?”
冯小姐如遭雷击!她瞬间想起王月生“咸鱼”论调后自己那一瞬间的、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抱怨。那点小情绪,她以为只是私下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竟然被捕捉到了?还被放到了如此严重的位置?她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动了动,想辩解:“我……”
“你什么你!”刘局长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羞辱的尖锐,“你是以为自己是他的暧昧对象,还是野蛮女友,还是一个想嫁入王家当少奶奶的?嗯?所以才敢这么放肆地评判你的老板?!”
这话太诛心!冯小姐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又羞又怒,眼眶瞬间红了:“领导!您知道我没有那个想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更多的是被误解的委屈和愤怒。
“哦?没有?”刘局长冷笑一声,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刺灵魂深处,“那你说说你那种表现是为了什么目的?你对他不满的情绪,从何而来?”
“我……我不知道……”冯小姐是真的茫然了。那一瞬间的抱怨,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此刻被如此严厉地逼问,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剥光了丢在聚光灯下审视。
“呵呵。你不知道。”刘局长重复着她的话,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更浓了,“这点我先不戳穿你。”他话锋一转,再次逼近,压迫感几乎让冯小姐窒息,“我就问你,你希望一个穿越者去做什么可以满足你那莫名其妙的‘求上进’的标准?嗯?让他去追求他们那种人唾手可得的财富?还是让他利用异能去攫取世俗政府的权力?成为新的寡头或者军阀?!”
“我……我没有……”冯小姐下意识地摇头,她从未有过如此可怕的想法,刘局长的解读让她感到恐惧。
“没有?”刘局长猛地一掌拍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面上几份文件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还有,前段时间他安排你去印刷100万份大开的关于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的‘小人书’,你干了什么?!你居然用公司资金周转原因拒绝了!你混蛋!”
“混蛋”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狠狠击中了冯小姐。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父母牺牲后待她如亲生女儿般的刘叔叔。委屈、不解、巨大的背叛感瞬间淹没了她,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她不是为了被骂哭,而是为了这从未有过的、来自最亲近长辈的、带着极度失望的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