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已经是你第几次被投诉了？”
车行的会客室内，管事看向身前坐的笔直，一直摆出一副严肃模样的青年，不住用手中的投诉信拍击桌面。
如果现在是开会，那么对方的态度完全没有问题，但很可惜这并不是，而是专门为这个叫威尔海姆的青年开的批斗会。
管事实在是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一直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没怎么从这个青年身上看到什么情绪的外露。
那样子就像是在说：
‘因为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所以严肃一点没错了。’
是对周围的事都不感兴趣？
还是说天生就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
亦或是两者兼具？
不过事实情况怎么样的无所谓了，管事并不想在这点深挖，他只知道对面这位少年似乎不太能担任的起车夫一职。
“又这样！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管事看着威尔海姆波澜不惊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刚才啥都没说，或者是声音太小。
但他知道对方绝对是听见了，只是在装死而已。
察觉到对方几乎快跳起来的样子，威尔海姆终于动了动，他偏过头，平淡的眼睛直视着管事，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所以呢？我的职责是驾车，安全抵达。我做到了。他们的心情，与我何干？”
“.......”
理所当然的回答让管事差点背过气去，他有些傻眼的看向威尔海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理喻。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
毫不犹豫的被怼了回去，让管事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把车夫这份工作想的也太简单了吧，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每天工作就是搬搬行李，然后把客人送到地方就可以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名为沉默的气氛笼罩了会客室，管事的话就如同秋风落叶，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啧！
知道对方是不打算回应自己了，看威尔海姆的样子也能清楚，他肯定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索性就将想说的话一股脑讲了出来：
“其实车夫也是服务行业你知道吗？接待客人的态度也会影响他下次是否会再选择我们。”
“你知道一天的路程，在龙车上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干坐着，顾客有多难受吗？”
“那咋了？他不说话是会死吗？”
“......”
管事再次怼的无话可说，不说话对方是死不了，但你总不能让他发一天呆吧。
对方是结伴的还好，但如果是一个人，还一直被摆臭脸看着司机就跟见到自己领导一样.....
设身处地的为对方想一下，那可真是压力拉满了。
“就不能笑一笑？提供情绪价值也是车夫工作的一环懂吗？！”
“还有之前我听领导说来着，让打扫一下车行的卫生你说不是你的工作，让你搬铁板你说这也不是你的工作。”
“我就想问了，懂不懂什么叫灵活变通啊？你是第一次参加工作吗？”
“我知道你觉得我啰嗦！但威尔海姆，你给我听着！出来工作，不是所有事都能顺着你心意来的！谁不想只干分内的活儿？”
“但现实就是这样！偶尔打扫下卫生怎么了？顺手帮仓库搬点货能累死你吗？”
“开会占点休息时间，哪个在外面工作的不是这么过来的？你以为活着很轻松吗？”
他喘了口气，指着车行里其他正在忙碌或赔着笑脸送走客人的车夫：
“你看看他们！谁不是这么忍过来的？商会花钱雇我们，是来解决问题、服务客人的，不是请个大爷回来供着的！”
“你这脾气，你这态度，在哪都干不长！你懂不懂啊？！”
说到最后，管事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几分疲惫的嘶哑。
有些累了，最后瞟了一下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青年，最终所有的怒火都化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重重地用手扶住额头，有点像是对自己的孩子感到失望，无力地挥了挥另一只手。
“算了算了……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去账房把这个月的工钱结了吧。”
管家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打算直接把味儿海米辞掉。
走吧走吧，希望你以后....能顺利找到下一份活儿吧。也希望你真能遇到个.....能包容你这性子，或者能让你心甘情愿低个头的人。”
这番话里，已经没有了指责，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长辈的关切和无奈。
威尔海姆坐在原地，沉默地听完了所有的话。
他感觉那张总是绷着的、严肃的脸上，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松动，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毕竟当初也是自己招他进来的，至少也要对这位青年负责，这已经是管家最后的仁义了。
威尔海姆既没有为自己辩护，也没有表达感谢，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刺目的日光闯进视线，威尔海姆用手遮挡住阳光走出车行的大门，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他的神情似乎还有些恍惚。
在二楼隔着单边窗户，目送威尔海姆离开的管事眼中，那个青年缓缓转身，
如果没看错的话，是向自己这个方向微微低头，应该是一个欠身的动作，因为工作需要，他对这个动作很熟悉。
做完这一切，青年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王都清晨嘈杂的街道人流之中。
管事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臭小子……原来也不是完全听不懂人话嘛。”
至少自己没有白操心，虽然这些日子过得有些不愉快，但还是希望这位青年能找到一份适合的职业。
毕竟，他还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