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面前的吸血鬼俯下身来，它那只镶嵌在尖耳最上方处的白骨吊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啷”声。
他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盒子。
小草看着这两个盒子，有些眼熟。
还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吸血鬼已经双手托着盒子递到了她的面前，面目含着歉意，温声说：
“昨日我回去住处，找到了那位偷盗血袋的孩子，真是抱歉，因为我的疏忽给你造成麻烦。”
小草的视线在盒子上扫视一眼。
原本精致古朴的盒盖上，是绘画着几株碧色小草，但是此刻有几处，多了奇怪印记，几乎深陷进盒盖中，破坏了整副画面。
是什么印记？
小草好奇心发作，凑上前，用指尖抚摸探索。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他看到小草的动作，顿时慌乱地收回木盒，尴尬解释道，“那位孩子太饿了，所以才会在盒子上留下牙印，你介意的话，我付钱给你。”
小草点头：“可以啊，你付钱给我吧。”
他从胸口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布面有些泛旧，绘着一个“罗”字
打开来，里面总共五张纸币，数额都不大，最高的是五十月行币。
他全部递给小草，道：“我知道钱不够，女士，能够宽限几日吗？”
小草没有动作，只是视线越过他，望着他背后的琴盒，似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会儿，小草突然问道：“你拉一首曲子收费多少？”
他愣住。
他在路边拉曲子乞讨，目的是为了给那些南区的同伴购买血袋，抑制饥饿。
收费多少一首？
从来没有吸血鬼会问他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从未……或者说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
半响，他才不知所措回答：“没有……没有固定收费。”
小草微微歪着头，手指着他的琴盒，脸上露出微笑：“这样吧，你定个价格，我想听小提琴曲，就过来找你。”
“我……”
他怎么敢定价，眼前的吸血鬼能够购买昂贵的血袋，而且似乎是市政城堡的市政员。
自己作为劣等吸血鬼，得罪不起。
他想着，偏过头，不敢对视小草的视线：“不需要您的钱，如果想听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说完后，他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去打量那位女孩，
她的眼眸见到自己的模样，没有厌恶和嫌弃，很纯净，和其他的吸血鬼不一样
所以，他的心里忍不住在想，她会怎么回答？
小草推回他手里的月行币，指着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告诉我，你拉的小提琴曲很好听，值得收费，所以我每次过来听，你记一次账，直到抵消那两盒血袋钱。”
宛如碎裂的玻璃珠般的瞳孔一瞬间失神。
“真的可以吗？我的曲子卑贱、不值钱。”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不确定，似乎在自我呢喃。
“为什么不可以？曲子什么时候分卑贱了？你作为演奏者，更不应该否定自己的音乐。”
小草有些气愤，好像自己才是一位演奏者，而眼前的吸血鬼是位不识货的顾客。
又说了几句，她抬起眼帘，注视着他，问道：“我叫小草，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奴。”明明他早已接受了这个名字，可，此刻，从口中念出来时，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股羞耻感。
小草分不清是哪个“nu”，但她完全没往“奴”这个字去想。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嗯，阿奴。”
阿奴拿着纸币的手晃了一下，“阿奴”不是好名字，而是给予他的耻辱。
听到叫声，他下意识去看女孩那双眼睛，依旧纯净，没有任何不屑。
心里升起些什么，是第一次感受到尊重的一丝无措，又或是是为自己过来时将女孩的往坏处想得羞愧……
复杂情绪交织间，他问道：“你现在要听曲子吗？不收钱。”
他没有什么，只有一把小提琴，所以能够表达歉意的方式，是为她拉一首自创的小提琴曲。
考虑到王上马上就要过来，小草摇了摇头：“下……”
后面“次吧”两个字没有成功念出来，小草对情绪很敏感，因为阿奴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失落，甚至眼神里带着份乞求。
如果，不让他拉这首小提琴曲，他会很难过吧。小草这样想。
“好啊。”她点头，笑了笑，道：“我刚好想听小提琴曲了。”
阿奴的嘴角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微微上扬。
他取下琴盒，拉开拉链，取出那把略微泛旧的小提琴，一手握琴，一手握着琴弓。
悠扬的乐曲在他指间倾泻而出，一如既往的高水准。
小草静静地听着，视线忽而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很漂亮，每根手指根骨分明，长却带有肉感，并不显得过于纤细。
只是食指有一块疤痕，像是一个瑕疵，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不去过度关注其他吸血鬼的特殊之处，也是一种尊重，所以小草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就像是随意扫了一样，而后继续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曲子大概过半，莱斯若特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那位演奏家闭着眼睛，沉浸在乐曲中，所以并没有发现另一位吸血鬼的到来。
小草竖起食指，举在唇中间，冲莱斯若特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出声。
莱斯若特看了一眼阿奴，点头，接着迈脚走向小草。
他的脚步真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小草怀疑是用了什么禁声术。
莱斯若特来到小草身边，弯腰和她一起坐在台阶。
他的怀抱中凭空出现一个大袋子。
他垂着眉睫，从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杯奶茶，连带吸管递给小草。
与此同时，小草的脑海里响起传音。
“余让鹿丝达带了一些零食，她说这杯焦糖脆啵啵，修颜溪拜托外交院的院员带过，你很喜欢。”
生活在王城市区的就一个人类，所以，外交院代购的零食，鹿思达不用想就知道，都进了谁的肚子。
小草惊喜地接过奶茶，不会用传音，她眨了四下眼睛，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表达——谢谢王上！
她知道，莱斯若特一定能听懂。
果然，下一秒脑海中就响起传音。
“不用和余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