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掐进肉里。
血珠顺着手指染红了袖稍，又被林若初握回到掌心。
一直心怀疑惑地望着她的傅语闲，察觉到她脸色的惨白与异常，心神忐忑地询问：
“阿初，怎么了？”
这一世的她虽然与林若初并没有深切的交集，但是前几世的记忆已然让她将她当做挚友。
急切之下，称呼也不由变得亲切。
但说到底，是为了压制她自己心中的不安。
作为轮回中心的林若初，她的一举一动都对这个世界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今天在太尉府发生的种种“怪事”，总让傅语闲莫名的心慌。
现在林若初又忽然变得面色灰白如纸，像是被某种巨大的绝望笼罩，又像是遭遇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而深受打击。
这种情形，傅语闲实在无法安心。
她甚至忍不住暂且喝停了马夫，让马车停在了去寻香楼的路上，进一步关切地转向林若初，蹙眉询问：
“林小姐，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若初抬眸看向她，用了极大的定力，才没让鼻头涌上的酸涩凝结成眼中的泪。
孟浅夏消失了。
就在刚才，从她的脑海中彻底消失了。
就算林若初没有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但那种被撕裂而后晶化成碎片的感觉，非常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与江宁心的名字被撕碎时完全一样。
孟姐彻底的消失了。
真切地死亡了。
只是为了将她在无数场穿越中获取的信息告诉她。
痛苦几乎挖空她的心。
动手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已经触及到了天命书存在的真相。
那些鬼东西不会让她继续存在。
只是最后那一句话，最后那一句话……
孟姐让她杀了窥视者？
她要杀了桃鸢、洛契和傅语闲？
只有窥视者死亡，这个世界才能得救？
怎么会这样？
真相怎么会如此残忍？
是因为孟姐掌握了彻底斩断天命书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的方法，所以贪才会在作昨夜那样激进地烧信妄图隐藏真相？
是因为她们已经知晓了将天命书踢出这个世界的方法，所以它们才会冒进至此，要将整个世界都黑掉？
贪让她在今夜之内兑现承诺它的积分。
也就是说，天命书要在明日对这个世界动手。
不是贪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是她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原来打破痴的轮回并没有将这个世界引向光明，反而因为不断触及的真相，把一切都推向了悬崖深渊。
而唯一获救的方法，竟然是杀人？
林若初按着被她掐出血口的手指，用阵阵刺痛强压情绪，维持着理智，不让自己崩溃，不让自己停止思考。
甚至不能在傅语闲面前露出破绽。
可孟姐让她杀了她啊。
林若初抬起眼眸，望着傅语闲，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一句平静的“没事。”
傅语闲看到了她眼神。
看到了其中的悲悯与难过。
有事。
林若初在说谎，在逞强。
“阻止不了痴也没事的。”
傅语闲轻叹一声，眼神变得柔和，她想或许是方才莫向北没能拿取痴中的星光，意味着此次阻止痴的任务要失败了，林若初才会如此反常。
想到要被洗去记忆重新来过，推翻自己这一世的所有努力，谁都不会好受的。
林若初肩上的担子确实太重了。
所以傅语闲忍不住安慰她道：
“就算要进入下个轮回，我也会竭尽全力地阻止邵牧，帮助你找回记忆的。所以没事的，失败了我们就重来，天道既然留下了我这个变数，就证明总会有办法……”
她还没说完，林若初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温暖柔软的触感夹杂着血液在掌心传递。
“你说的对，会没事的。”
林若初对傅语闲说。
她虽没能扯出笑容，却也维持住了平静。
匕首始终收在袖中，没有刺向近在咫尺的傅语闲。
傅语闲坐的很近，毫无防备，全身心地信任着她。
如果她要动手，只需半息，傅语闲便能悄无声息地死去，连一分痛苦都感受不到。
也不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傅语闲死，痴书就会消失，最大的威胁也会随之消失。
可傅语闲明明是那么渴望见到轮回之后的太阳。
七世轮回的折磨都没磨灭她求生的意志。
她却要死在现在？死在她的刀下？
不行。
不可以。
她绝对无法将匕首刺向她的心脏。
“继续往寻香楼去吧。”
林若初对傅语闲道，随后垂下眼眸，靠在马车上：
“别担心，傅姑娘，我只是有些累了罢了，烦请你继续带我去寻香楼吧。”
看见她的模样，傅语闲也没再追问，马车重新在京都城繁华的街道上行驶了起来。
林若初则用林思齐教她的方法，调动意念，在脑海中对贪道：
【我没对傅语闲动手，你很失望吧？】
不用深想，方才对孟姐动手的人定然是贪。
它为了隐藏孟姐的归来，亲自动手将杜欣欣封回了贪书之中。
由此可见，每本书只能监视控制自己书中的名字。
那么能将孟姐抹除的，也只有贪。
贪肯放孟姐回来，又一直等着孟姐将真相说出，才将其抹除，这目的实在太过明显。
林若初毫不怀疑，它就是想借她的手，优先除掉傅语闲。
傅语闲就在她身边。
得知真相的她极有可能在第一时间对傅语闲动手。
届时，痴会成为第一个被剔除的天命书。
而后便是宫中的洛契。
想杀洛契也很简单。
由乌颜娜掌权的北境，不会因为洛契这个质子的死亡与大周翻脸。
她要杀他，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
嗔被剔除后，贪变成了唯一留存于世的天命书。
除掉贪的方法是杀死桃鸢。
贪在赌。
赌她的不忍也不舍杀死桃鸢。
只要它赌赢了，它就可以独享这个世界。
否则，若它没有自己心中的小九九，绝不会给孟浅夏说完全部真相的机会，早在她开口之际就将她抹除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在黑掉这个世界这件事上，天命书们并没有那么统一。
此前贪嗔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关系也是剑拔弩张，各有冲突。
这能成为她的突破口吗？
林若初想要试试。
至少在贪所透露出的最后时刻之前，她们还有些许时间，能够向死而生。
打断她思绪的是贪的冷笑：
【有时候我喜欢你的聪明，有时候你这脑子又很烦人，乖乖把人杀了不就好了？在这装什么圣母呢？为了一条人命拿整个世界去赌，你这种女主放在我的故事里，可是会被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