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拉过闺女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闺女，娘知道你心思单纯，容易相信别人，可这世上坏人太多，你也要留个心眼。知人知面不知心，甜言蜜语是最不值钱的。
他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你指望他什么时候考上秀才？什么时候才能中举？这中间变数太大，要是他一辈子考不上怎么办？要是他考上了，却另攀高枝了，到那时候，你付出的真心，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沈常欢用力摇头，眼泪不自觉在眼里打转，“不会的！周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每次来，都说夫子夸他学问好，还说他写了什么文章，他中举只是早晚的事。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说过会娶我，就一定会做到！娘也说过要多留我几年的，我相信他，我愿意等！”
沈安安一噎，没想到闺女会拿这话出来堵她，“他就不是个一心扑在念书上的，要是他真的如他说的那般用功，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隔三差五往你这里跑？再说了，他若是真的有志气，就该知道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怎么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你一次又一次的馈赠？”
“娘，那些不是我送给他的，那是他娘做衣裳的钱。”
“就今天你手里那几件根本就拿不出手的衣裳？那样的衣裳除非是送，要不然没人会买。他难道不知道他娘的衣裳做的有多差，根本就不可能卖出去？这样的衣裳你给他钱，他就能一次次心安理得的收下？常欢，你好好想想，他所有的所作所为，哪里像是一个正人君子？”
常欢张了张嘴，想为周成文解释，可是却发现，娘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她根本无法反驳。
“不管怎么样，周公子是真心为我好的，娘，我从小到大，从没求过你什么，可这一次，事关我一辈子的幸福，我是真的想嫁给周公子！”
沈安安心疼地握住闺女冰凉的手，“常欢，真心为你好的人，会为你着想，不愿意你受委屈，更不会利用你的善良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好好想想，你认识他这么久，他除了嘴上功夫了得，可曾真的为你做过哪怕一件小事？
你给他也结过好几次钱了，最近还给了他咱们铺子里的成衣，可他呢，除了从你这里索取，可曾付出过什么？”
常欢心里的信念在动摇，她努力地想着周成文从和她认识到现在，好像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可她心里仍有一丝幻想，“他是真的穷，他还要念书，我从来不图他回报我什么。娘，你信我，他真不是那种人……，他对我……一定是真心的！”
沈安安，“………………”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闺女竟然是这么执拗的人？
今天就算她磨破嘴皮子，恐怕也难以让闺女清醒，有些真相，必须让她亲眼看见才行。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一颗善心，但你这不是在帮人，是在助长人的贪婪。刚开始只是要点手工钱，现在是要衣裳，后面等胃口大了，是不是连这个霓裳坊他们都要？”
“娘，周公子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周公子？”
沈常欢重重点头。
“那好，既然你这么相信你的周公子，那我们就来试他一试，如何？”
“试……他？”
“对，若是他真的品行端正，又真心待你，就算他通过了这个测试，也能让娘安心，娘保证以后绝不再反对。但是……要是他是个贪图你钱财的虚伪之徒，那你便答应娘，从此彻底和他断了来往，你的亲事，娘一定好好给你挑选，怎么样？”
沈常欢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她相信周成文，她也希望周成文能快些得到娘的认可。
沈安安见闺女答应下来，便低声在闺女的耳边说了起来。
起初沈常欢还有些犹豫，后来沈安安又说了几句，沈常欢才终于点了点头。
几天之后，周成文再次踏入霓裳坊。
他刚得的衣裳已经卖了，得了三两银子，这让他尝到了甜头。
今天他打算再从这里带走一件，指望一次几百文手工钱，来钱太慢了，还是直接拿成衣出去卖来钱快。
霓裳坊里，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沈常欢。
吴春丫见周成文过来，笑着上前搭话，“这位公子，你是来买衣裳还是看料子？”
“我是来交活的。”周成文将手中的包袱放在柜台上，“家母刚做好的几件衣裳，特意送过来给沈姑娘看看，不知她此刻是否得空？”
“找沈常欢？她啊，已经不在这里了。”
“什么叫不在这里了？”周成文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霓裳坊不是她家开的？”
“谁跟你说这里是她家开的？”吴春丫出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她就是东家雇来的一个绣娘，前几日绣错了活儿，还收了不合格的衣裳，让铺子蒙受了损失，东家已经把她给辞退了。”
“辞……退了？”就这么几个字，周成文怎么有点明白不过来了？
“不可能，你让她出来，这就是她家开的！”
“公子怕是听错了吧？这霓裳坊东家姓张，沈常欢不过是来做工罢了，怎么，公子跟她很熟？”
周成文只觉得背脊发凉，沈常欢……竟然只是个被雇来的绣娘？
那他这些日子在她身上下的功夫算什么，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强自稳住心神，有些事，他还是要找到人，当面问清楚，“那沈姑娘如今去了哪里，可还能寻到她？”
“这我们哪里知道？一个乡下丫头，丢了这么好的活计，要么是回乡下老家了，要么就是在城里四处找活计，这年头，找份稳当的活计可不容易。”
吴春丫说着，目光落在周成文的包袱上，“这就是你拿来要交的活？打开看看。
周成文闻言下意识解开了包袱，里面是两件针脚粗糙的衣裳。
吴春丫只是瞥了一眼，拿起一件抖开，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公子，你这是拿我们霓裳坊开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