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沈泽川总算睡了个好觉，倒不是在医院睡的不好，只是在自己家的床上睡着更踏实。
不许上班，不许干活，不许随意外出……
这种日子若是放在从前，沈泽川肯定早就待不住了，想方设法都得往外跑。
但这次他属实没那个精力去折腾了。
尽管每天都坚持吃药，谨遵医嘱，可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越发严重起来，几乎每天都要吸氧，少则一次，多则三四次，头痛更是常事儿，睡觉都能直接疼醒。
最可怕的是头晕反应和双腿失去知觉同时发作，让他连求救都做不到，孤零零地栽倒在卧室的地板上，过了几个小时才被人发现。
从那之后众人就彻底害怕了，私下里商量决定，就算沈泽川在屋里睡觉，也必须有人在旁边陪同，绝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待着了。
于是沈泽川身边每天都会出现不同的“小跟班”，形影不离，走哪跟哪，连关婷都加入了进来，众人一起时刻监督着他，生怕再出点什么意外。
几个月的时间看似平静，实则大家的心里都悬挂着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每个人都在紧张和担忧中度过一天又一天，但大家又藏的很好，谁都没有在沈泽川面前表现出来，依然日复一日地照顾他、鼓励他、安抚他。
关婷查了无数个菜谱，变着法地做菜，可沈泽川还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原本身上捏起来还有点肉，现在摸起来几乎全是骨头。
看着他脸色苍白又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众人简直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每天把人揣兜里，风大一点都怕给人吹跑了。
“小川，今晚想吃点什么？”关婷语气温柔地问道，“妈给你炖排骨好不好？下午妈早点去市场，有个老大爷卖的排骨很不错，你上次还说吃起来很香来着。”
“其实谁家的排骨都一样。”沈泽川坐在沙发上，抬起头冲她笑笑，“主要还是妈您的手艺好，咳咳……您做什么我都爱吃。”
关婷垂眸叹了口气，轻声道：“是，我做的每顿饭你都吃了，可为什么就是不长肉呢？你瞅瞅你瘦的，妈看着都心疼。”
“没事的，妈。”沈泽川偏头咳嗽了两声，随即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瘦点儿苗条。”
“瞎说！”
关婷接了杯温热的水，走过去递给他，顺便抬手轻轻捏了下他白嫩的脸，“妈已经开始考营养师资格证了，到时候一定把你失去的肉都养回来，我的儿子就要白白胖胖的才行。”
沈泽川笑了笑，回应道：“谢谢妈，但您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好。”关婷笑着道，“我先去换衣服，阳阳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到家我再走。”
说曹操，秦沐阳到。
由于沈泽川正对着大门，而且他现在的身板还一点儿都不抗冻，当秦沐阳推开门时，一股带着寒意的冷风也跟着飘了进来，连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烟，令他猛地哆嗦了下。
待关婷出去后，秦沐阳赶紧关上大门，接着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路小跑到沈泽川面前，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自己的衣服沈泽川穿起来居然都有些大了，秦沐阳不禁又是一阵心酸，连忙嘟囔几句转移注意力。
“已经冬天了大哥，在家也不能穿的这么少呀，万一感冒了怎么办？我这就给安澈哥发消息，让他多给你买几件厚衣服带回来。”
“不用不用，咳咳……”沈泽川指了指卧室，“我屋里有，这不是家里暖和嘛，我就没穿那么多。”
秦沐阳哦了一声，又道：“那大哥你别对着大门坐，你往那边坐一点，省的开门有风吹到你。”
“好。”沈泽川应了一声，然后乖乖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秦沐阳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走到旁边收拾东西，沈泽川百无聊赖地在电视上调台，声音不大，连他闷闷的咳嗽声都盖不住。
秦沐阳翻找食材的手顿了顿，眼睛又酸涩起来，半晌他转过身，故作轻松地问道：“大哥，你现在想不想躺着休息一下呀？”
“嗯？”沈泽川一愣，“现在……还不困呢，怎么了？”
“没事，那你想休息的时候告诉我哦！”秦沐阳龇牙笑着，随后举起两只手里的番茄，“咱俩中午吃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吧，我前两天做了一次，小乐说挺好吃的。”
“……好啊。”沈泽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都会做饭了啊小五。”
“那可不，我现在越来越厉害了！”秦沐阳摇头晃脑地走向厨房，系上围裙，“大哥你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嗯，不急！”
沈泽川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接着关掉电视，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顾景翊学会做饭之前，一直都是他在那间老房子的厨房里忙活着吃食，虽然做的很难吃，但弟弟们从来都很给面子，每次都吃的一点不剩。
那时候他们很穷，粮食紧缺，一丝一毫都不舍得浪费，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好了。
如今生活条件提高，可他却拖着这副病弱的身体什么都做不成了，还要弟弟们反过来照顾他，那些他们曾经不擅长的，好像一夜之间全都学会了。
亲眼看着他们长大，明明应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沈泽川却忽然有点想哭。
因为他最爱的宝贝们，是在他的拖累中被迫成长的。
唉……没想到有一天，他这个大哥竟然成了他们的累赘。
失败啊……
“大哥？大哥！”
秦沐阳的呼喊令沈泽川猛地回神，他连忙问道：“咳咳咳……怎么了？”
“吃饭了。”秦沐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站在厨房门口，嘴角噙着笑，“我这次做的也很成功哦！快来尝尝！”
“嗯，好！”
沈泽川暂时收起思绪，慢悠悠地走到餐桌前，等秦沐阳也坐下之后，两人一起吃了起来。
饭后，秦沐阳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时不时地用小眼神偷瞄他。
沈泽川微微挑眉，忍不住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怎么还偷偷摸摸的呢？”
秦沐阳嘿嘿笑道：“大哥，午饭吃完了，你一会儿要不要躺着休息一下呀？”
按理说沈泽川中午是要睡一觉的，但这会儿他却故意道：“咳咳……不想躺，再说吧。”
“哦……”
秦沐阳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随后又问道：“那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休息呀？”
沈泽川顿时笑了起来：“你到底要干嘛呀小五？都给我整不会了。”
“哎呀！我其实……就是想给你来个足底按摩。”秦沐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前几天我刚学的，可能手法还不太熟练，但已经学会很多了，应该能挺舒服的。”
“大哥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练练手呀？”
“行是行，但你学的不是心理学吗？”沈泽川好奇道，“怎么还学上按摩了？”
“这个……就是突然想学嘛，也没想太多。”秦沐阳支支吾吾地道，“反正我也不靠这个谋生，只要在家里让你们舒服舒服就行了。”
沈泽川顿时感觉心里暖洋洋的，就算秦沐阳不明说，他也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见他答应，秦沐阳兴奋极了，拉着他走回沙发旁边让他躺下，然后自己搬个小凳子坐了下来，捧起他的双脚放在腿上，有模有样地按了起来。
虽然秦沐阳是个新手，但按了几下之后沈泽川就猜到，这孩子一定下了很多功夫，否则力度和角度绝不会这么恰到好处，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舒服极了。
沈安澈回来时，沈泽川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梦中总是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显然是睡的很安稳。
秦沐阳的动作没停，此时正顺着那纤细的脚踝往上按揉，将两条腿全都照顾到了。
“辛苦你了，小五。”沈安澈轻声道。
“不辛苦。”秦沐阳笑了笑，“如果大哥喜欢，我天天给他按摩都没问题。”
“真乖。”沈安澈笑着摸摸他的头，“那我先带小川回屋睡了，在这儿睡时间长容易着凉。”
说罢，他直接弯下腰，俯身打横抱起了沈泽川，稳步朝卧室走去。
“安澈哥你走反啦！”秦沐阳小声提醒，“我大哥的房间在那边！”
“不用。”沈安澈说，“他今天跟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