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曦听了兴旺的描述,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担忧:“我以为你会再长大些才来,也没料到会在这儿遇到你,是不是那里出了什么状况?”
兴旺往广场那边扫了眼,见有人往这边看,便拉了拉云新曦的袖子:“你先去洗漱换身衣服,等没人了,我再跟你细说。”
等云新曦和兴旺到了老爷子的堂屋,就见老爷子和老头正坐在上座。云新曦赶紧上前,规规矩矩地给老爷子行礼问安。兴旺也跟着上前,对着毒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没成想,毒仙吓得“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连连摆手:“别、别、别!有事说事,我可受不起你这礼!”
兴旺站直身子,朝他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梨花木椅上,抱着双臂哼了声:“没见过这么贱皮子的人。一点都不爱受人敬重。你是不是有受虐癖好?别人好好手拿着递东西你不吃,非得等人家用脚丫子夹着才觉得香?”
毒仙一听就炸了,跳着脚反驳:“你才喜欢吃脚丫子夹的!你全家都喜欢!”
云新曦无奈地叹口气,对着师傅劝道:“旺宝不好好跟你说话,你跟他吵;他恭敬给你行礼,你还是吵,就不能消停会儿?”
“他给我行礼?”老头瞪着眼,指着兴旺,“你怎么不说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指不定在哪儿挖了坑,等着我跳呢!”
“我保证,他绝对没给你挖坑,就是长大了,懂事了。刚才见了我,也是规规矩矩行的礼。”云新曦耐着性子解释。
“真的?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老头摸着下巴,眼神里满是狐疑。
“刚才在外面,周叔就在旁边,他能作证。”兴旺在一旁插了句嘴。
“切!谁不知道你是他少主,他当然向着你!”老头撇撇嘴,又瞪向云新曦,“也就你,胳膊肘永远向外拐!”
云新曦见师傅实在不可理喻,只得拉着兴旺往外走。屋里的毒仙满肚子火没处发,转头就对着老爷子嚷嚷起来:“你这都是收的什么玩意儿破徒弟。”他完全忘了当时兴旺可是他推荐给老爷子的,只是目的没达到,人家师徒俩小尊老,老爱小,和谐的很。
云新阳“孤身”在府学求学的这段日子,与徐遇生虽未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日日一同埋首书卷,时而为诗词字句斟酌,时而就经义要义辩难,偶尔也会聊些膳食好坏、同窗趣闻之类的生活琐事,早已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好友。
这日午后,两人在藏书楼啃了半个时辰的《礼记》,都觉眼睛发干,便索性凑到窗边的长凳上歇歇眼睛聊天。徐遇生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前几个休沐日都被讲座占了,总算这个旬末能松口气。你骑射那般厉害,府学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你又不想跟他们玩,不如休沐日跟我去家里的马场玩玩?咱们正好比试比试,看看谁的箭法更准、骑术更好。”
“你家竟还有马场?”云新阳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可不,去不去?”徐遇生挑眉追问,语气里满是期待。
云新阳唇角弯了弯,坦诚道:“要说不想去跑两圈松松筋骨,练练箭法——总搁着不摸弓,指不定哪天就手生了——顺便瞧瞧你们这样人家的排场,那是假的。可去马场的想必都是跟你一样的公子哥,未必人人都像你这般平等待人。我一个农家子去了,本就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万一被人知晓身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倒也罢了,我也不在乎,就怕再给你添麻烦,就不值当了,还是算了。”
“我说云新阳,你该不会从没找人打听我的身份吧?”徐遇生撑着下巴,眼底带着点哭笑不得。
云新阳老实摇头:“咱们相交,交的是彼此的性情,又不是家世,不是吗?不然你一个省府的富家少爷,也不会愿意跟我这个农家子来往了。”
徐遇生点点头,又补充道:“话是这么说,但既然要做长久的朋友,总该多了解些对方的底细才安心。”
云新阳笑着摊开手:“你也知道,我在省府没有任何的人脉,别说没心思打听,就算有,也没路子去探听你更多事。况且你是富家少爷这一点,从来没瞒过我,还有什么好打听的?”
徐遇生被他逗得笑出了声:“你也太实诚了!让你家小书童跟我身边人的书童闲聊两句,也该知道我是省府四大家族之首,徐家的嫡出三少。虽说将来分家,七成家产要留给大哥,我跟二哥只能分剩下的三成,所以我才要在府学好好读书谋前程,但眼下爷奶父母还在,我这个嫡三少的身份,在府城还是管用的——那些公子哥,谁敢不给我面子?要是敢嘲笑你,除非他们的门牙在嘴巴里呆的不耐烦,想要出去溜溜了!你尽管跟我去,没人敢嘲笑你,更不敢嘲笑我。”说着还拍了拍胸脯,语气笃定。
云新阳也忍不住笑了,眼底带着点打趣:“我还以为你本性就像平日里那样温文尔雅,没想到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徐遇生收了笑意,神色正经了些:“就算家里有地位,自己也得立得住才行,总不能事事都靠家里出头。不然在外人眼里,只会觉得你软弱,暗地里都会欺负你——有时候霸道点,也是给自己的一种保护。”
见云新阳轻轻点头,徐遇生又接着说:“所以你跟我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真有人欺负你,你就加倍还回去,有我在呢。”
云新阳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清醒:“你就没想过?我自己没什么实力,你在的时候,我能‘狗仗人势’,可你总不能时时处处都跟着我、护着我吧?有实力的时候,霸道既能欺负人,也能保护自己;可没实力的时候,还是低调点、忍让点好。除非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不然别总想着惹事——事情闹大了,最后不好收场,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徐遇生听了云新阳的话,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捻着袖口的纹样:“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看似有实力,其实也不过是家里的幼子罢了,家里的资源先紧着大哥,再轮到二哥,最后才是我。平日里的霸道,说到底也就是虚张声势的保护,你在府学里看到的那个温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毕竟我这‘仗势’的日子,也不可能过一辈子。所以我平日里也尽量低调,不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