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晨光斜切进来，照在花自谦的手背上。他往前迈了一步，脚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轻响。身后背包带子紧了紧，苏曼曼跟了出来，林小满走在最后，顺手把门虚掩上。
九宫锁阴局已经启动，屋内那圈蜀锦开始微微发烫，像埋进墙缝里的火种。
“走吧。”花自谦没回头，抬手看了看表，六点零七分。
天刚亮，街面还蒙着一层灰白雾气。三人贴着墙根走，避开主路监控。废弃地铁站的入口塌了一半，铁皮围挡歪斜地挂着，上面涂满了看不懂的符号。靠近时，地面忽然渗出几缕黑丝，顺着排水沟爬行，缠上路灯杆，一圈圈往上绕。
“又来了。”林小满低声说。
苏曼曼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下那根黑线。一瞬间，她眼皮跳了一下，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是幻阵。”她站起身，“有人在用死人的情绪织网。”
花自谦从袖子里抽出一段红绸，甩手一扬。绸缎展开，挡在三人面前，隔开了那股往耳朵里钻的吟唱声。声音断了半秒，随后变成尖细的嗡鸣。
“《璇玑图》第三句。”苏曼曼闭眼听了听，“‘斜月三星挂柳梢’——这是引路咒。”
“不是引我们进去。”花自谦冷笑，“是想让我们自己走进去躺平。”
他并指如刀，沿着金蛇缠丝手的轨迹划过空中。丝线应声而断，路灯上的黑丝崩裂，化成灰烬飘落。围挡后面的阴影晃了晃，没了动静。
林小满掏出记号笔，在手腕上写下“K3”，这是他们约定的污染标记编号。
“继续走。”她说。
穿过废区时，路边的广告牌突然闪了一下。原本印着饮料海报的画面扭曲片刻，浮现出半幅绣纹图案——十三个点围成圆，中间一台老式绣机缓缓转动。
苏曼曼右腿猛地一颤。
她扶住墙，呼吸急促起来。黑丝从大腿中部往上窜了一寸，触感像冰水顺着皮肤往下流。
“怎么了？”花自谦立刻停下。
“它在动。”她咬牙，“不是乱动……是在指方向。”
她抬起腿，黑丝末端轻微摆动，像指南针找到了北。指向东南方一处坍塌的涵洞口，被一堆碎石和铁栅封住，墙上刷着“禁止入内”的红漆。
“就是那儿。”林小满看着图纸对比，“老渠入口。”
花自谦皱眉：“你这黑丝什么时候能当导航用了？”
“现在就能。”苏曼曼深吸一口气，“而且它不疼了，反而……有点热。”
她卷起裤管，露出膝盖上的血痕。璇玑图纹路正在缓慢闪烁，频率和她心跳一致。
“不是我们在找它。”她盯着那道光，“是它知道我们要来。”
花自谦沉默两秒，从怀里摸出点妆笔，在掌心画了个“隐”字。灵力扩散开，三人身形略显模糊，脚步落地也轻了许多。
“别掉队。”他说。
涵洞前的铁栅锈迹斑斑，但锁头崭新，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花自谦伸手碰了下，指尖传来刺痛感。
“反噬锁。”他收回手，“硬撬会报警。”
他拿出天衣无缝诀感应结构，发现内部齿轮由两种金属拼接而成——一边是明代贡铁，另一边是现代合金钢。
“得双丝引。”他看向苏曼曼，“需要两个人同时用丝绸类异能激活共鸣。”
“我来。”林小满举手，“我体内的黑丝也算丝绸源吧？”
苏曼曼看了她一眼，点头：“试试。”
两人分别站在锁两侧。苏曼曼将织霞手贴上右侧锁眼，林小满则让体内残余黑丝探出指尖，缓缓接入左侧。
接触瞬间，电光迸现。
铁栅发出低沉的嗡鸣，符文逐一熄灭。锁芯转动，咔哒一声，整扇门向上滑开，露出背后的幽深通道。
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陈年木料和檀香混合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腥味。
“有水。”林小满闻了闻，“地下河的味道。”
花自谦打亮手电，光束照进去十几米，能看到阶梯向下延伸，边缘长满青苔。再远的地方被黑暗吞没。
“准备好了？”他问。
“废话。”苏曼曼把裤管拉下来，遮住血痕，“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穿婚纱吗？等我活着出来，给你看阎罗嫁衣。”
“那你可得撑住。”花自谦咧嘴，“我要是背着你出去，直播标题就得改成‘豪门少爷捡到疯批美人’。”
林小满笑了一声：“你们俩能不能别在这时候秀？”
“这不是秀。”花自谦收起笑容，“是定规矩——谁都不准抢着送命。”
他率先迈步，踏入通道。脚步落下时，地面微微震动，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开始运转。
苏曼曼紧跟其后，右腿黑丝停止了摆动，转为稳定脉冲，仿佛与某种节奏同步。她抬头看向前方，眼前闪过一瞬画面：十三台绣机同时启动，齿轮咬合，水流退去，石门开启。
她没说话，只把手伸进袖口，握住了藏在里面的发簪。那根缠着黑丝的簪子，是她昨晚临时做的信号器。
林小满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光。阳光洒在铁栅外的地面上，形成一道明暗交界的线。她抬脚跨过门槛，彻底进入阴影。
通道内温度骤降。
花自谦的手电光扫过墙壁，发现上面嵌着一些老旧布条，颜色褪尽，但能看出曾是云锦材质。他停下检查，指尖刚触到布角，耳边就响起极轻的一声叹息。
“别碰。”苏曼曼突然拉住他手腕，“那是祭品。”
“祭什么？”
“守门人。”她盯着那块布，“每一块都是一个绣娘的命。”
林小满忽然开口：“我记得她们的名字。”
两人转头看她。
“阿珍、小荷、春桃……还有十二个人。”她声音平静，“她们把我推进染缸那天，说‘替我们活着’。”
空气静了几秒。
花自谦关掉手电，改用夜视仪。绿光映在三人脸上，显得有些冷。
“那就替她们。”他说，“把门打开。”
继续下行二十米，前方出现岔路口。左边通道干涸，右边隐约有水声。
苏曼曼右腿再次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预警，而是抗拒。黑丝收缩，像在阻止她往右走。
“右边不对。”她说，“机关没坏，是活的。”
花自谦蹲下查看地面痕迹，发现右侧入口处有细微划痕，像是金属部件反复开合留下的。
“陷阱。”他站起身，“左边。”
三人转向左侧通道。走了约五分钟，前方出现一道石门，表面刻着完整的《璇玑图》回文纹样，中央有个手掌大小的凹槽。
“缺什么？”林小满问。
花自谦正要答话，苏曼曼突然按住右腿。
黑丝剧烈跳动，整条腿发烫。她靠墙喘气，额头冒出冷汗。
“来了……”她喃喃，“它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