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边缘那道红线被剑尖击中后，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布料撕裂。织女剑插在墙上，微微颤动，黑丝缠绕的剑身泛起一层暗光，顺着砖缝蔓延开去。
墙面上浮现出一块模糊的纹路，形状歪斜，但能认出是半幅刺绣图案。花自谦盯着那痕迹，呼吸压得很低。他知道这是什么——《璇玑图》的残角，回文诗的起点，也是唯一能逆转命格的禁忌绣法。
苏曼曼靠在墙边，右腿焦痕还在发烫。她没去看那图案，而是伸手摸了摸左腿上最后一段黑丝。指尖一勾，织女神丝滑出，在掌心绕了三圈。她闭眼，血从指尖渗出，滴在丝线上。
画面闪进来。
一间老式绣房，青砖地，铁笼子挂在梁上。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条。墙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婚服，血迹斑斑。镜头一转，通风管道打开，有人爬进去，留下一道暗红标记。
她睁眼：“这条路通地下祭坛。民国时候，有个绣娘叛逃，从这里溜出去。标记是她用经血画的。”
花自谦点头：“难怪符文不稳。活人留的记号，压不住死气。”
他走到通风口前，点妆笔轻轻点在眉心。眼前闪过两股气息，一股阴冷，带着铁锈味，明显是绣衣使者的命格残留；另一股……像是湿头发晒干后的味道，混着陈年胭脂香。
“七姑来过。”他说。
苏曼曼冷笑：“她要是想害我们，上次就不会偷偷塞‘忘情袜’的线头进我设计稿里。”
花自谦拔下剑，黑丝断了一截，落在地上化成灰。他把剑收回腰间，看向苏曼曼：“走不走？”
“你说呢？”她抬头，“你现在背我也背不动，我自己爬更费劲。”
花自谦没接话，只是把手伸进乾坤袖。半匹蜀锦滑到臂弯，藏得不深，但足够随时甩出去。他知道这东西现在用一次，折三年阳寿，可刚才那一剑已经烧了五年。
他不怕死，怕的是她撑不到天亮。
林小满还吊在半空，身体晃得越来越慢。掌心红光微弱，像快耗尽的电池。忽然，她手指抽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声音很轻：“别……进……”
花自谦猛地回头。
苏曼曼也抬起了头。
林小满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瞳孔是正常的颜色。她看着他们，又重复一遍：“别进去……是……陷阱……”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整个人一僵，红光暴涨，血丝再次收紧，把她往上提了半尺。
苏曼曼冲过去想拉她，却被花自谦一把拽住手腕。
“再碰她，你会被反噬。”他说，“她现在不是她自己。”
苏曼曼甩开他的手：“我知道她不是！但她刚才清醒了两次，每次都为了提醒我们！你懂不懂什么叫队友？”
花自满冷笑：“队友？她签的可是我的设计合同，工伤赔偿都写明白了，生死自负。”
花自谦愣了下，随即笑了：“你还真当职业素养管用？”
“当然。”她瞪他，“我是设计师，她们是我的作品延伸。谁动我的模特，就是毁我心血。”
花自谦摇头，正要说话，忽然察觉空气变了。
温度骤降，不是冷，是那种布料吸走体温的感觉。墙上的血丝开始蠕动，像有东西在背后牵引。原本炸开的防御罩残骸缓缓升起，贴着天花板移动，重新编织成一片巨大的屏风。
屏风上浮现图案——一座江南园林，荷花池中央站着个白衣女人。她脚下一朵莲花盛开，花瓣由断裂的丝线组成，每一片都刻着一个名字。
其中一个名字，写着“花自谦”。
屏风裂开一道缝，女人走出来。
白莲儿。
她穿着素白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红丝带，像是嫁衣的流苏。脚步落地无声，但每一步，地上就生出一朵血莲。她看都没看林小满，目光直接落在花自谦和苏曼曼身上。
“你们以为，”她开口，声音像针尖刮过丝绸，“毁了一个枢纽，就能逃出棋盘？”
花自谦站到苏曼曼前面，右手按在剑柄上。
“我们没想逃。”他说，“我们是来翻盘的。”
白莲儿笑了：“翻盘？你心口的金针都快化了，还能挥几剑？苏曼曼的黑丝烧成灰了，还能织几次命？”
她抬手，指尖一挑，林小满掌心的红光剧烈跳动。整个空间的血丝随之震颤，形成新的罩子，比之前厚实得多。
“这个罩子，”她说，“是用你们前世的怨气织的。明朝那场大火，民国那根白绫，还有……你欠我的冥婚誓约。”
花自谦瞳孔一缩。
苏曼曼却笑了：“所以你就疯到现在？等一个死人都不肯娶你的男人？”
“我不是等。”白莲儿声音冷下来，“我是要把你们三个，一起缝进嫁衣里，做成永生永世的陪葬品。”
她说完，袖子一扬，血丝罩子开始收缩，离地面只剩两米高。
花自谦立刻抽出蜀锦，准备甩出去。
苏曼曼却抢先一步抓住他手腕。
“等等。”她说。
她低头，咬破指尖，将最后一滴血抹在织女神丝上。然后伸手，轻轻碰了下花自谦的手背。
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空中浮现出一点微光。
淡粉色，像晨雾里的荷花，轮廓模糊，但能看出是并蒂莲的形状。光晕很弱，摇摇欲坠，可它没散。
白莲儿脸色变了：“你们……用了血誓？”
“没有。”苏曼曼冷笑，“我们只是……还没输。”
花自谦看着那点光，忽然觉得心口不那么疼了。他松开蜀锦，握紧织女剑。
“你织的是死局。”他对白莲儿说，“但我们走的是活线。”
白莲儿盯着那朵虚幻的并蒂莲，眼神从冷厉变成恨意。她抬起手，血丝罩子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三人头顶。
“那就让我看看，”她说，“你们的活线，能不能割开我的命网。”
花自谦抬剑，苏曼曼引丝，两人背靠背站定。
林小满在半空轻轻晃着，掌心红光忽明忽暗。
白莲儿踏前一步，脚下血莲绽开。
织女剑的剑尖开始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