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渊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且艰难的抬起了头，呢喃道，“阿九，”
他视线有些模糊，甚至连温九吐血都没看清。
顾昀州捂着胸口起了身，他一步步走向温九，这次没有愤怒，而是伤痛，满心满眼的伤痛，“若若，你为了与我断情竟不惜剜心。”
温九笑声冷冷却坚定，“我不是若若。”
顾昀州似有一丝悔悟，又似有一些失落，一丝茫然，“是啊，你不是若若，你若是若若，怎舍得如此对我。”
无人注意之处夜北渊努力回忆着刚刚温九和顾昀州的话，杀阵，断情，剜心？
剜心？？？
！！！
夜北渊眼眸里的死寂骤然碎裂，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原本虚弱到无法支撑的身躯如断弦之弓般猛地弹起，身影如鬼魅到了顾昀州身前，径直扼住顾昀州的咽喉，“你找死！”
那声音中带着滔天的怒意，眸底翻涌的却是睥睨众生的漠然与杀意。原本是暮春晴好的天气在夜北渊暴起的一刻忽然电闪雷鸣，仿佛只一瞬间天地间的暖意便骤然褪去。
温九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们清楚，夜北渊掌控了形势，顾昀州要死了，而孟砚卿也将同去。
温九不想拦，也不敢拦，他们一介凡夫俗子，斩杀顾昀州的机会只在瞬间，她没办法叫停夜北渊，不能因为一个孟砚卿赌上所有人的性命。
可她刚刚昏迷入梦时并非对外界之事毫无知觉，她知孟砚卿救了周辰的命，亦知孟砚卿为救自己和周辰不惜与顾昀州同去，而回想孟砚卿的一生，可笑又短暂，无辜又可叹。
温九忍不住低喃，“孟砚卿。”
这声极低的声音止住了夜北渊的动作，他似是微微一顿，而后左手食指微动，一抹亮光自顾昀州体内而出。
下一刻，顾昀州碎了。
是真的碎了。
身体如齑粉落地，转瞬没入天地间，不留半丝痕迹。
周辰双拳握紧，低吼出声，“阿砚。”
他同温九一样，既知何为轻何为重，又对孟砚卿存了感谢与不舍，心疼与慨叹。
夜北渊没理会周辰，而是转过身形以手扶起温九，是手扶的，却是隔空扶的，随后他步履从容走到温九身前，右手食指在温九眉心轻点一下，“好了。”
温九：！！！
好像确实好了。
蚀骨的剧痛像是被骤然抽离，阵法的束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更奇的是身体的变化，混沌的头脑骤然清明，眼前的景物仿佛被拭去了蒙尘，连远处檐角的雕花、风中飘着的柳絮，都看得分毫不差；耳畔的声响也变得清晰，能辨出墙外竹影扫过青砖的轻响。
她抬手抚过心口，那里再无半分伤口的痕迹，只余一片温热。
这算是什么？
脱胎换骨吗？
夜北渊缓缓收回手，广袖拂过衣襟时，动作优雅得仿佛从未动过怒，唯有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俯瞰尘埃的疏离。
他沉静、高贵，仿佛方才那天地变色的暴怒从未曾发生。
又是顺手一挥，地上的几个人也上演了一出百病全消，段啸阳没忍住道了一句，“卧槽。”
夜北渊眼眸微抬，段啸阳立马噤声，眼前的夜北渊竟让他生出一种凛然不可冒犯之感，这，这又是哪来的一尊老怪？
阿九的命好苦！
段啸阳同情的看向温九，言羡初刚刚苏醒不太清楚发生了何事，“顾昀州死了？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这份跳脱的喧闹打破了诡异的宁静，又好似什么都没打破。
言羡初发现了众人的异样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我还活着吗？”
众人：“......”
见大家都不说话言羡初看向段啸阳，求助。
段啸阳小声靠近她，“活着，但眼下的局面有点一言难尽。”
言羡初何等敏锐，从迷糊中反应过来果断闭嘴。
倒是邱疯子悄咪咪拿袖子遮掩着看了夜北渊半天，忍不住道了句我滴个乖乖，然后就闭嘴了。
气氛又诡异起来，温九一直没说话，她当然发现了眼前之人的改变，或许...眼前之人不再是夜北渊，也不再是她夫君，他应属于另一个女子。
这一切温九早有预料，可此刻心里仍有痛意传来，但是还好，她能接受。
她曾不断失去，如今也不介意再失去一个夜北渊。
真的不在意。
短暂痛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思及此，温九转身弯腰自石柱内抱出了小昭昭，夜北渊看见小昭昭的那一瞬眼色微变，有些莫名的...无语？
好像是无语。
温九也没理会夜北渊的反应，对着众人道，“都辛苦了，回云宸殿歇歇吧。”
众人：！！！
都是人精，都听懂了。
夜北渊闻言微不可察皱了下眉，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转身进了屋。
他，需要静静。
急需静静！！！
需要静静的夜北渊先把天道老头给叫出来了，天道的声音微有惶恐，“天道属官叩见尊神！此前不知上神谪落凡尘，多有怠慢，未能依天道仪轨供奉，恕罪！”
夜北渊没理会天道的磨磨唧唧，而是开门见山，“顾昀州是怎么回事？”
天道明显给此人开了后门。
天道老头愣了片刻，“他是您的徒孙，小官儿不敢惹啊。”
夜北渊：！！！
大魔王竟是他自己？？？
这对吗？
他都被气笑了，“不敢惹顾昀州，就能看着他在本尊面前蹦跶？”
这天道老头那叫一个委屈，“您遮掩了气息，这小官儿实在分辨不出啊。”
夜北渊：“......”
好好好，又是他作茧自缚是吧。
天道老头的话倒是也没错，他亲自动手掩了气息，谁能发现？
无力的捏了捏眉心，夜北渊道，“以后切莫徇私，若都如你这般世间岂不是乱了套？”
天道：“......”
他就笑笑，不说话。
您这尊活神都跑我这作乱来了，还说什么乱套？
许是洞悉到天道老头的想法，夜北渊挥了挥手，“罢了，都是缘法，你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