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县的晨雾还未散尽，兴华普法法律服务中心的玻璃门已被推开。渠成顺将保温杯重重搁在斑驳的木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出闷响。他摘下老花镜擦拭镜片，目光扫过墙上“以法为盾，护民周全”的锦旗，这是去年帮农民工讨薪后，工人们凑钱送来的。
周万全从里间晃出来，退休前在司法局干了三十年，没考律师证却对法律条文烂熟于心。他晃了晃保温杯里的枸杞，“我刚看了卷宗，又是同居遗产纠纷？现在的年轻人...”话音未落，办公室门被猛地撞开。
李欣满脸泪痕冲进来，攥着判决书的手指关节发白：“律师！求求你们帮帮我！”她把判决书拍在桌上，纸页上“张婉清归还李欣92万元”的字样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渠成顺示意张彩娇倒杯水，自己翻开李欣带来的材料。泛黄的病历、超市流水单、转账记录...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照片上：李明辉和张婉清站在超市门前，笑容灿烂得像初遇那天。
“其实...”李欣突然哽咽，“我不是铁石心肠。二十年来，张阿姨确实把我当女儿看。但这笔钱是爸爸辛苦攒的，我想用来开个养老院，完成他的遗愿。可现在...”她泣不成声。
方梅抱着相机突然出现，闪光灯“咔嚓”亮起。作为晨报记者，她嗅觉敏锐，早已从法院打听到这个案子。“能说说你们的调解方案吗？”她的笔尖悬在采访本上，眼神透着职业的锐利。
张忠民调出法律条文：“从判决来看，张婉清必须还钱。但我们可以尝试庭外调解，毕竟法理之外，还有人情。”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李欣，你愿意拿出一部分钱作为张婉清的补偿吗？”
李欣咬着嘴唇犹豫：“可她...”
“当年你高考前发烧，是谁背着你跑了三公里去医院？”周万全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洞察一切的光。李欣愣住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张婉清浑身湿透，却把她护在怀里。
调解室里，张婉清坐在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面前摆着超市账本，密密麻麻记录着二十年来的收支。“我不要钱，”她声音沙哑，“只要超市。那是明辉和我...最后的念想。”
渠成顺摩挲着茶杯，突然想起年轻时办的第一个案子。那时他也执着于黑白分明的法律，后来才明白，真正的正义是在法理与情理间找到平衡。“李欣，你想办养老院，需要场地吗？”他的话让所有人抬起头。
方梅的笔在本子上快速记录，敏锐捕捉到这个转机。张彩娇小声计算：“超市地段好，改建成小型养老院正合适。”张忠民则开始分析法律风险：“可以签长期租赁协议，租金用张婉清应还的部分抵扣。”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洒满了调解室。李欣看着张婉清布满细纹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张婉清也是这样温柔地为她扎辫子。“张阿姨，”她轻声说，“养老院需要个后勤主管，您...愿意吗？”
张婉清猛地抬头，泪水决堤。渠成顺看着这一幕，欣慰地抿了口茶。他知道，法律不仅是冰冷的条文，更是织就温情的网。而他们这群法律工作者，就是要在这张网上，编织出最温暖的答案。
方梅收起相机，她知道，明天的晨报头条，将不再是冰冷的判决争议，而是一个关于理解与和解的故事。张彩娇悄悄把这个案子的卷宗贴上“已结”标签，却在备注栏写下：“法理与情理，终会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