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最近成熟了不少，眉眼间多了几分稳重，也多了几分愁绪。
胤祚觉得，太子哥哥看着就是个俊朗如月的佳公子，经了些风雨，打磨过后更是温润发光。海东青要学会飞翔，不能一直站在峭壁之上，俯瞰山林，却不闻其意。
果然啊，当储君的，经历过的事儿多了，进步的大。
就是辛苦了些，纠结了些，耗费心神了些，痛苦了些……
呃，难了些。
储君真不容易啊，幸亏他是亲王，嗯，他是荣亲王。
心里这么感慨着，胤祚招呼着胤礽进来。
“太子哥哥近几日忙，都好久没来我这阿哥所了。”
胤礽揉揉眉心，终于露出个轻松的笑容。
“是了，是哥哥的疏忽，来的晚了。”
兄弟俩一起笑起来，胤祚带着胤礽往里头去。
一路上踩过好几片落叶，胤礽不解。
“可是宫人不尽心，看你好性儿，惯是爱偷懒。”
胤祚摇摇头，脸上带着个神秘的微笑。
“非也非也，某有意为之。”
就差拿着把折扇摇摇晃晃，增添那么些趣味了。
“秋风卷落叶，别有风味，见之，心静。”
胤祚嘴角擎着淡淡的笑意，摇头晃脑，很讲究似的。
胤礽也沉思片刻，摸了摸下巴，赞同道：“唔，六弟一向颇有巧思，先前还不觉得，到六弟这院子一看，宠辱皆忘，只知你我。”
“人度深秋风叶落，鸟飞残照水烟开。六弟这里有落叶有湖水，倒是……”
胤礽闭上眼睛，“怡然自得，心境非俗人可比。”
啊，胤祚想说，是啊，是啊，他的元布挺爱飞来飞去，落日时分，映着晚霞，它挺爱在湖面点点点的，把湖面都踩开一道道涟漪。
可如此一来，这句诗的意境就完全不同了。
嗯，还是不说为妙。
胤礽又指了指树下的菊花，“深秋时分，金菊为伴，六弟不如和孤共品鲈脍？”
胤祚无有不从，这种风雅事，他挺喜欢的。
他虽然是个俗人，看着好吃的好玩的也想不起来念诗，可他喜欢赏着美景玩乐，也算殊途同归。
兄弟俩也是有意先不提为难事，说了这么一小会儿话，两人心情都放松了。
胤祚带胤礽来这边放松心情，胤礽也有意配合。
这会儿兄弟俩摆上两把椅子，一桌酒菜，就这么对饮起来。
当然，胤礽喝的是酒，小酌两口，胤祚嘛，主要盛的就是宫里的饮子。
胤礽是不敢让他饮酒的，若是平常还会放纵他一二，自太皇太后生病，他只觉人生路长，相处日短，务必要保重身体，怎敢再娇惯弟弟乱食。
俩人先不谈那些烦恼，胤礽只晃着酒杯说些还算可说的趣事，但他那边，自觉算是乏味，竟是难以挑出几件，素日无非就是出阁读书，跟汗阿玛学着处理朝政，过问毓庆宫事宜……无趣极了。
胤祚那边可说的就多了，他整天跑里跑外，宫里的就不说了，哪个弟弟调皮捣蛋被他额娘训，哪个弟弟背书背不过气的掉眼泪，哪个哥哥又新得了什么把玩之物，他都如数家珍。
就连东西六宫，宫里有什么八卦，他都略知一二。
宫外头，哪两家看上了同一家的姑娘争着做儿媳，打成了狗脑袋。哪家的儿子不学无术，阿玛恨铁不成钢。哪家的姑奶奶可是厉害，管家一把好手，忙里忙外说一不二，他都略有耳闻。
他加入的可是权威的京城子弟纨绔圈，别的不行，就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有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扒出来。
干啥啥不行，消息最灵通，消费最拿手，吃喝玩乐第一名。
胤祚绘声绘色的讲了宫外的新话本，可是风靡呢，是某家的姑奶奶怒打瞎眼未婚夫的故事。
“据说有原型。”
胤祚眨眨眼，做了个口型。
这家的姑奶奶是盛京那边的，这会儿故事也是传到京里来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男方灰溜溜的没脸见人。
胤礽挑了挑眉，“没想到六弟还关注这些事。”
“那可不，咱们要关注老百姓嘛，市井生活气象，也是与民同乐了。”
“话本嘛，不外乎才子佳人，鬼怪异谈，历史演绎什么的，用来打发时间，还是很好的。”
胤祚换了种饮子喝，这种味没那么腻。
胤礽笑着摇摇头，他对六弟的爱好不做评价，一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没什么不好。
这么聊着聊着，胤礽就敞开心扉。
“可惜乌库玛嬷……她爱看戏，孤本想着请戏班子来给她解闷，可总不见好。”
宫里的生活无趣，娘娘们多爱看戏打牌。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爱听些新编的曲子，唱曲儿的唱的好，赏赐不少。也爱看戏，却是爱看些经典，一场看上好几遍，乐呵呵的坐上个把时辰。
胤祚还挺支持搞这些活动的，毕竟以她额娘的位分，若不是特意说了专给太皇太后一人看，也能跟着蹭一蹭。
“那确实。”
胤祚瞧着太子哥哥的脸色慢慢变得灰暗起来。
“病中不宜太过吵闹，弄些戏班子兴师动众的也耗费精力，不如……”
胤祚想了想，“找些说书的？或者变戏法的，也能逗老祖宗高兴，人心情好了病就容易好。”
胤礽点点头，“倒是个好主意，孤再合计合计。”
说起病来，胤礽有些犹豫，却也是问道：
“六弟先前试的那个‘风寒颗粒’，不知如何了？”
他终究是按耐不住，既然有此物，一试也是好的。
胤祚含蓄说了，“倒是有些进展，在宫外头用着不少人都说好，可惜在宫里没人用过，不知到底如何。”
这就是把药物的责任从他自己身上推开了，太子哥哥有这个身份举荐，也能下这个决心，他却不能逾矩。
中规中矩的，让人挑不出错。
胤礽若有所思，“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他不去为难胤祚，更不会让他说出个章程来，胤祚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数——这药是有用的，可宫里没人敢用。
就要看他敢不敢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