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鸡被放到斗鸡圈内，围栏被严实关好，绿豆大小的眼珠死死盯着对方，脚下不停，慢慢踱步。
这两只鸡生性凶猛，敏捷而好斗，这会儿却不轻易上前，也是在等待时机。
丰生和伊昌阿都忍不住趴到围栏旁，急切的为自己的斗鸡暗暗打气，此时却不敢出声，生怕扰了场上的局面，反而得个意外落败的下场。
胤祚也紧盯着场上的“天降神兵大元帅”，紧张的心脏咚咚咚跳动着，回响在耳畔。
他说实话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玩斗鸡，这只鸡不同以往，是挑了祖上三代血统选出来，精细喂着，专门寻了人来训练，花了几十两银子培养出来的。
以前那都是随手买的，或者围观瞧个热闹。
这只……
胤祚手指微微一动，这只鸡也承担着别的责任——让他更深的打入京城权贵子弟圈。
如今他身边围绕着的，不是他的哈哈珠子就是和他沾亲带故的亲友，伊昌阿都是个意外收获，若他不是荣亲王，和孝献皇后没关系，和他们董鄂氏一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胤祚身边有求于他或者趋炎附势的那些人不少，却少有他需要的，相反，满洲大族，他们盘根错杂，通过家族各支和姻亲汇聚了极大的力量，这些人是下注的那方，都瞅着康熙的儿子们，图一个从龙之功。
胤祚不夺嫡，却不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如此眼盲心瞎，要办事，需要汉臣，需要勋贵……这样办差才能打通关窍，否则就是寸步难行。
比如——治水！
这背后弯弯绕绕可多，阻碍此事的不仅是黄河，更难的是背后势力。
他想兴水利，兴农桑，或者别的什么，都需要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强龙，地头蛇……胤祚头痛的捂住脑袋。
不想去想，头好晕。
不想了，不想了，还是先看斗鸡。
胤祚眼花了一瞬，只见一黑一红缠斗在一起，细节却看不真切。
胤祚着急的踮起脚，恨不得双手撑在栏杆上，把头伸进去。
伊昌阿一直关注着场上的动静，却也没忘了胤祚，这会儿看他一瞬间的茫然，就知道王爷刚才怕是没明白局势，忙两步挨到胤祚身边，讲解道：
“爷，刚才咱们的大元帅可是威风，径直向着那只瘟鸡冲上去，就这么嗖嗖两下。”
伊昌阿手舞足蹈的比划，“唉，翅膀一扑腾，一个滑行，爪子一蹬，给对方一脚。”
丰生也听到伊昌阿那大嗓门，不屑的哼笑，“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刚才你们那只鸡被我们大将军一叨，吃痛的样子你们没看见吗？”
佛尔衮也半翻不翻着眼，向王辅昌做了个鬼脸，“半瞎。”
气氛再次剑拔弩张，场上两只鸡也斗的更为激烈。
黑羽斗鸡用爪猛击对方，红鸡丝毫不怕，迎面而上，两只翅膀噗簌噗簌。
“加油，大元帅！咬它脖子，上啊！”
“大将军，好样的，用爪子，踹它踹它！”
两方都情绪激动起来，扯着嗓子猛喊，一方进攻，另一方就提心吊胆，一方稍显颓势，另一方就欢呼雀跃。
渐渐的，一群半大少年声嘶力竭，面红耳赤。
那样子，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都顾不上互怼了，只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场上的斗鸡，生怕错过一星半点。
伊昌阿和丰生这俩不对付的更是夸张，一个眼中布满血丝，一个嗓子都喊的哑了。
胤祚被带动的心潮起伏，很快乐的扬起笑容。
和同龄人在一起，就让他觉得很有新鲜感，尤其是，这一群虽有些小心思，但没那些勾心斗角，总体来说还是热血小子，甚至有些中二，伙在一起玩可是放松了。
比之前去吃螃蟹宴可好的多。
想起博敦和伊尔哈，胤祚一抚眉头，俩人现在还争斗不休，天天想方设法的约他出去呢，不过博敦最近消息少了许多，科尔坤……算了，明珠还挺嚣张的。
嚣张吧，嚣张吧，死到临头了还洋洋得意呢，站的太高了，就只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却不想低头看脚下的悬崖。
胤祚摇头，此时，“天神兵大元帅”一个滑铲，从底下狠狠叨了那“神圣万马大将军”几口，那两只鸡早被激出了凶性，紧紧缠在一起。
“啊！”
阿尔萨兰挥舞起双臂，兴高采烈的欢呼。
“暂停！”
按着规矩，丰生上前将他那只红羽斗鸡抱走，他面色有些不好，大将军率先失利，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动作小心的拿起鸟羽搅入那只斗鸡的喉咙，一点点给它除去口液。
讷苏肯轻轻拍了下丰生的肩，无声的安慰，一切都在不言中，丰生动作幅度极小的摇摇头，示意他没事。
瘦猴儿给鸡喂水，摸了下那只鸡的头。
“还好，没伤到了哪里，有来有回很正常，又不是最后一局，丰生。”
丰生点点头，他没什么心情说话。
尤其是那边的伊昌阿神采飞扬，那洋溢的笑容太灿烂了，与他们那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人得志！”
“一时得意罢了。”
丰生却没附和自己的几个兄弟，他轻轻的抚摸着手下的羽毛。
胤祚在他们不远处，和伊昌阿他们说笑，却也静悄悄的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这丰生……胤祚心头一动。
第二场，大将军却迎来了翻身仗，几个回旋之下，抓住了大元帅的破绽，乘胜追击！
阿尔萨兰气急，“胜败乃兵家常事。”王辅昌试着安慰胤祚。
胤祚看着再次士气高涨的对手，只低声喃喃道：
“沉住气。”
不只是斗鸡，还有……
胤祚若有所思。
耳边是两个表弟义愤填膺，共同的目标和抱怨的对象，让他们的关系急剧升温，一起骂两句对手，俩人就握着手称兄道弟了。
阿尔萨兰觉得伊昌阿有眼光，伊昌阿觉得阿尔萨兰通人性，反正比那些家伙好的多！
第三场，定胜负！
这一次再也没有中场休息了，生死为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