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钱主任借用了招待所巴掌大的一块小镜子，把脸上的胡须修剪的整整齐齐。
早饭是陈锦书送来的杂粮粥，两个菜包子，还有一筷子咸菜。
钱主任吃的有七八分饱，他年龄大了，没年轻的时候那么能吃。
吃多了也不容易消化，所以七八分饱刚刚好。
身上的衣服是钱主任带来的最好一套军装，胸前的军功章挨挨挤挤，挂满了半个胸膛。
衣服昨晚唐子鸢用茶缸装了热水帮着熨烫过，穿在身上服服帖帖。
钱主任最后看了一眼小镜子里的自己，老了，皱巴巴的一张脸，还带着当年战场上留下的伤痕。
今天，他就要用这张老脸，去给孩子们争取最大的利益。
钱主任出了招待所的门，就看见像棵小白杨的林笙。
他微微眯了眼，看向林笙身后站的年轻人，大高个大长腿，笔挺的军装，一看就是警卫连的同志。
“林小同志，早啊。”
“早，钱主任。”
林小七上前，细心地将钱主任衣领上的白发拿掉，“这个是我爸的警卫员小戴，小戴是奉我爸的命令来接您老去家里吃中饭的。”
没等钱主任拒绝，林小七继续说道，“小戴来的有些早，我爸让他陪着您一起去军大，等回头好接您回家吃饭。”
这是送人给他撑腰啊。
林老人不方便来，但是他的警卫员在，小戴就代表了是林老。
钱主任摸了摸胸前的军功章：“行，我中午肯定去家里吃饭。”
马校长早上吃的白米粥，油条大白馒头。
一早起来，他的眼皮就开始跳，江为止的大姑江英给他贴了纸条都没用。
马校长只吃了一碗粥一根油条一个大白馒头就放下了筷子，这只是他平时一半的饭量。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江英瞥了他一眼：“你又做了啥坏事了？”
“我能做啥坏事？”
马校长看媳妇在吃大白馒头，又忍不住拿了一个，掰了一块放在嘴里。
他幼时家境还不算差，后来爹死家产被族人占，过了好些年的苦日子。
再苦，他娘也要他读书。
别人读书都能吃饱，他读书只能吃半饱。
别人读书吃白面馒头大米饭，他读书吃窝窝头就咸菜疙瘩。
那时候他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做人上人，想吃白面馒头就吃白面馒头，想吃大米饭就吃大米饭。
看他现在多好，过上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他的好日子拿走。
夫妻俩吃完饭，各自拎着包上班。
马校长和江英一共生了六个孩子，三个结婚的早早分了房子住出去，还有两个在部队。
最小的小闺女，还在读书，平时住校，只有星期才会回来。
一年大半的时间就老两口过日子，做饭打扫还有组织派的人，家里就没那么多烦心的事。
这日子马校长一过一个不吱声，恨不得自己能长命百岁。
早上江英走的急，忘记提醒他把眼皮上贴的小纸条拿下来。
马校长就带着这张小纸条，见到了全副武装的钱主任，还有钱主任身后高高大大一脸威严的警卫员。
钱主任是卡着点来的，早上七点上班，他六点五十五到的。
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才看见办公室陆陆续续进人。
钱主任看了一眼手表，一早上，从楼下经过十三个人，其中八人准时到校，三人迟到五到十分钟。
还有两人，一个是迟到近半小时的马校长，一个是比马校长只早到六分钟的一个姓赵的主任。
看着站在校长室门口，一身戎装，胸前军功章亮的耀眼的老人，钱主任心猛地往下一沉。
难怪他早上眼皮子跳个不停，原来今天犯了太岁。
想到眼皮子跳，马校长才想起早上媳妇给他眼皮子贴了张纸条还没拿下来。
他慌忙伸手去抹眼皮，偷偷把手里的纸条在指尖间揉成碎末。
“通知，请问您是。”
“啪。”
钱主任上前一个军礼，“南城军大政治部主任钱松。”
马校长脸皮一紧，随即火辣辣的烫人。
这是欺负了小的，来了个老的。
马校长连忙回了个军礼，殷勤地打开办公室的门：“原来是钱主任啊，怎么也没提前通知一声，快请进。”
钱主任的声音铿锵有力，在校长办公室的楼道里回响。
“我就不进去了，马校长，我是奉命来带我们南城军大的学员回去的。五月初一，南城军大准备一场军事汇演，校长让我来接学生回去预备军事汇演。”
“军事汇演？”
马校长干瞪眼，什么时候南城军大有军事汇演了？
他怎么不知道。
“对。”
钱主任目光如炬，扫过那些敞开的办公室门，隐约露出来的衣角和发丝。
“去年我们南城军大改造了十几把枪械，还自行研发制造了火炮。经研究决定，以后每年的五月初一定为南城军大的军事汇演，让我们的学员看看这一年属于我们南城军大的荣誉。同事，我们也会邀请兄弟军校前去参观指导。”
说着钱主任将手中的红纸递给马校长：“这是我们给京城军大准备的邀请名单，每个邀请名单上的人，可以带两名家属一起去参观学习。”
南城军大的军事汇演，是钱主任上车前一晚学校临时开会决定的。
至于邀请名单，是昨晚钱主任自己在招待所写的。
姜淳于给他的四名老师，都在这张名单内。
钱主任连门都不进，也不给马校长反应的机会，继续说道。
“南城军大一共来了十名学员到京城军大学习交流，女学员三名，男学员七名。马校长，麻烦您找个人，把他们都叫来，我现在就要带他们回南城准备下个月的汇演。”
马校长结巴道：“这么急，不是说好了交流学习半年的吗？”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等学员参加军事汇演，他们需要来交流学习，我可以亲自送来，半年不够就一年。我相信你们京城军大不会不同意的。”
马校长更懵了，不是说半年吗？怎么又变成一年了？
虽然各军大的学员都是自己军大负责吃穿用度，可来这的几十名学员，不可能不要这边补贴的。
粮食和蔬菜肉类都是按规定供应，多了的这几十人，等于就是在分他们京城军大学员的吃食。
至于其它军校给的钱和粮票，马校长做主给军大的几个领导分了。
不然他家早上的白米粥、油条、白馒头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