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光微亮。
天池畔的空气,清冷沁人。
博格达峰的雪顶,才刚刚染上晨曦的金边。
铁瓦寺的庭院中,邱白已在那古松下的一片空地上,练剑多时。
他并没有施展独孤九剑,只是以武当剑法活动筋骨。
剑光闪烁,映着初升的朝阳,带着凛冽的寒意。
“呼……哈……”
他一套武当剑法使完,气息悠长,正准备再演练一遍拳法。
“唉哟……吵死啦……”
主房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睡眼惺忪,顶着一头鸡窝乱发的老道,揉着眼睛从偏殿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伯通。
他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脸不满地瞪着邱白。
“邱小子,你这臭小子,现在才什么时辰啊?”
“这大清早的,你就在这里叮叮当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邱白收剑站立,气息平稳,看着周伯通,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老前辈,这都已是辰时初,太阳都晒屁股啦,该起床了。”
“就是,就是!”
刚刚梳洗完毕的丁敏君。她从客房那边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她显然也练过功,虽然经过洗漱,但是她的额角,依旧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她看到周伯通那副模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有些忍俊不禁,在旁帮腔道:“老前辈,我们都是习武之人,一日之计在于晨,就该早上起来练武嘛。”
“您看那边,铁瓦寺的道长们不也早起,在练武了嘛?”
说话间,她指向不远处的偏殿方向。
在那边,可见几个身着灰色道袍的身影,正在慢悠悠的打着拳,在晨光中活动筋骨。
周伯通翻翻白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一眼,随即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哼!小丫头,你懂什么?”
他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你以为他们为啥离得那么远练功?就是不想吵到道爷我睡觉啊!”
“你们要练武,那是你们的事,自去远处练,道爷我可不用练武!”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脖子斜斜的往上一扬,理直气壮地说:“道爷我练了大半辈子的武,打的架比你们吃的饭都多,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现在就想睡个懒觉,还不成了?”
“呃……”
丁敏君被噎了下,张了张嘴,看着周伯通那副我就是道理的模样,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她摸着下巴,尴尬地笑了笑,求助似的看向邱白。
邱白看着周伯通那副我很委屈的模样,不由微微摇头,又瞥了眼远处那些确实刻意远离此地的铁瓦寺道士,心中觉得好笑。
随即,他眼珠一转,朝着周伯通凑近了些,脸上堆起好奇的笑容。
“老前辈,您老人家的武功卓绝,见识广博,晚辈钦佩不已。”
“不知……能否再传授晚辈一招半式?”
他搓了搓手,看着周伯通嘿嘿笑着说:“也让晚辈多点傍身的手段。”
“嘿,你小子还真是贪心不足啊!”
周伯通闻言,眼睛一瞪,指着邱白的鼻子,没好气地说:“昨天道爷我不是刚传了你爆步吗?那还不算一招半式?”
“怎么?一晚上你就忘了?”
“你还想要学什么?”
邱白摸了摸后脑勺,也是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有点过于急切了。
当即,他嘿嘿干笑两声,眼珠灵活的转了转。
毕竟,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武功收集癖发作,想从这老顽童身上多薅点羊毛。
爆步,是一门身法,是周伯通他自创的奇技。
但,老顽童压箱底的绝技可不止这个。
想到这里,他脸上笑容更盛,带着几分讨好的走上前。
“老前辈,您看,爆步是一门身法,对晚辈来说,的确是妙用无穷。”
“但,晚辈想跟老前辈你学点拳脚,或者兵器方面的功夫,是不是也能跟您学点其他的武功?”
他故意拖长了音,等着周伯通接话。
周伯通翻着白眼,望着邱白那闪闪发光的眼神,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手指点了点他。
“邱小子啊邱小子!”
“昨天,道爷我跟你说那么多,你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啊?”
他摇了摇头,伸手用力在邱白结实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任何武功,练到极致,也确实能触摸到道的边缘,但那终究是技,只能近乎道!”
“你本身已经身负多种绝学,你学再多的武功,如果自身修为境界跟不上,那都是花架子,是空中楼阁!”
周伯通语重心长,虽然表情依旧滑稽,但话语却带着深意。
“贪多嚼不烂,学而不精,反而会分散你的心神和精力,得不偿失啊!”
他顿了顿,看着邱白,忽然问道:“你太师父是张三丰,想来……应该知道当年有五绝这个说法吧?”
邱白虽然从未听张三丰提起过五绝,但此刻自然不能露怯,便顺着话头点头。
“嗯,太师父确实偶有提及,晚辈知道。”
周伯通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说说看,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他们各自的招牌武功是什么?”
邱白沉吟片刻,努力回忆着前世所知,试探着说:“东邪黄老前辈……他武功博学,涉猎极广,比较有名的,有落英神剑掌、玉箫剑法、旋风扫叶腿……”
“停!停!停!”
他话还没说完,周伯通就一脸嫌弃地抬手打断。
“你说的都是屁话,没一个说到点子上!”
周伯通翻了个白眼,看着邱白,没好气道:“黄老邪那家伙,花里胡哨的武功是不少,但真正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招牌,是弹指神通!”
“.......”
邱白听到这话,不禁眉头一挑,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黄老邪的招牌是弹指神通?
不等邱白细想,周伯通继续如数家珍。
“老毒物的招牌是蛤蟆功!”
“老叫花的招牌是降龙十八掌!”
“一灯大师的招牌是一阳指!”
“我师兄王重阳,他的招牌是先天功!”
他盯着邱白,问道:“现在,你明白点什么了吗?”
邱白皱着眉,隐隐抓住了什么。
但又觉得迷雾重重,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太明白。”
“笨!这说明什么?”
周伯通咬着牙齿,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无语道:“这说明一招鲜吃遍天!到了他们那个层次,打到最后,靠的不是你会多少种武功,而是你最根本的自身修为!”
邱白眉头皱得更紧,总觉得周伯通说的有道理,但似乎又哪里不对。
自己能快速掌握多种绝学,难道不算是优势吗?
周伯通看他还在纠结,忽然换了个话题,笑呵呵地问:“邱小子,那你觉得,为什么华山论剑,搞了三次之后,就没有后续了?”
邱白想了想,猜测道:“是因为……后来江湖上,能与之比肩的高手不够了?”
“放屁!”
“第三次论剑的时候,那个背着铁桶的觉远大师,内力深不可测,丝毫不弱!”
周伯通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指着邱白,没好气说:“你怎么会觉得没高手?”
“这……”
邱白闻听此言,一时语塞。
周伯通叹了口气,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追忆,很是感慨的说:“是因为……没得论,也没必要论了。”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第一次华山论剑,我师兄他们的武功,虽然已是江湖顶尖,但比武更多是较量各自掌握的各种武功绝学,拳、掌、兵器、暗器……看看谁家的技更胜一筹。”
“第二次论剑,我师兄他虽然仙去,但其余四绝武功各有精进,大多都已触及甚至踏入了先天之境。”
“到了这个时候,各种精妙武功虽然依旧有用,但对胜负的决定性已经大大降低。”
话说到这里,周伯通吃着牙齿,有些不忿的说:“所以老毒物凭着逆练九阴真经的诡异功力,算是赢了半招。”
“至于第三次论剑……”
周伯通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幽幽说:“道爷我也参加了。”
“那次,我们基本上就没怎么动手,只是随意论了论道,重新排了下五绝的名号而已。”
他看向邱白,反问道:“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动手?”
邱白这次老实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
周伯通听到这话,只觉得牙痛。
他看着邱白,神色一正,沉声道:“因为那时候,我们几个老家伙,包括后来居上的杨过那小子,都是在先天境界浸淫多年的老怪物。”
“我们一旦真要动起手来,想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二三四,那就不是切磋了!”
“那必然是要打生打死,耗尽最后一分真气,力竭而亡,才能有结果!”
“因为到了那个地步,我们比的早已不是技,而是最根本的自身修为!”
“技,对我们的加成已经非常有限,而修为才是决定谁能站到最后的唯一关键。”
“大家都是先天高手,功力深厚,恢复力强,要想击败对方,就只有一条路!”
话说到这里,周伯通语气变得冷厉。
“那就是杀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