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双手捧着周海英递过来的热茶,指尖仍在微微发抖。
她抬眼看了看陈父和陈业新,见他们都沉默着,这才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们在海上…遇到了海盗。”
听到说他们在海上遇到了海盗 ,在场所有人内心都激起了涟漪。
周海英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海盗?!”
陈业峰心里也是猛地一沉,立刻看向父亲和大哥,急切地问:“爹,大哥,怎么回事?人没事吧?船上的东西有没有损失?”
他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几人上岸时脸色都那么难看,而且比预想中迟来这么久。
陈父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水烟筒,手指有些颤抖地塞着烟丝。
陈父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没事,没受伤,但差一点就栽在那儿了,好险呀!”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还带着后怕。
陈业新接过话头,心有余悸地开始讲述今天的遭遇:
“吃了早饭我们就从家出发了,船开在海上,我看天色还早,风平浪静的,就跟爹商量,反正也顺路,不如绕一点,顺便拖两网,带些渔获上岛,反正要烧这么油,不捞的话也浪费。爹觉得在理,我们就调了方向,往西边那片不怎么熟悉的海域去了。”
“第一网下去,收获不错,捞上来不少马鲛和金鲳。我们正高兴,把捕捞上来的渔获全部分拣完,准备下第二网的时候……”
陈业新的声音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后怕的神情,“就看到远处有艘船,看着不对劲。那船比我们常见的渔船要小些,船头尖尖的,向上翘起,真像只水鸟的尖嘴,船上挂的旗子也破破烂烂,画了个看不明白的记号。”
陈父这时已经点着了烟,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沉声接话:“我当年在渔业队跑船的时候见过那种船,是盘踞在外围岛屿的一伙海盗!他们专挑落单的渔船下手,抢钱抢货,有时候连船都抢。”
“直接把人都扔进水里,让你自生自灭,然后把船开走。当时我看清楚是海盗,魂都差点吓掉了,赶紧喊业新起锚,调转船头就往斜阳岛方向全速开!”
接下来的叙述,虽然后怕,但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父凭借几十年在风浪里搏击练就的高超船技,和对海域水文的了解,与那艘海盗船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他们的船快,但我们船小灵活。”陈父眼神里透出当时的决绝,“我不敢走直线,专门绕着暗礁多的地方走,那里水浅,他们的大船不敢跟得太紧。”
“转向到了斜阳岛这边,我对这边的水域比较熟悉,凭着我自己的记忆,想起有一处水道,底下有沉船残骸,只有涨潮时才能过,我算准了时间冲过去,他们的船果然犹豫了,没敢硬闯。就这么借着对海况的熟悉,七拐八绕,总算把他们甩没影了。”
再次说起这段经历,陈业新和张凤依然脸色发白。
张凤抚着胸口,内心还有激动:“当时那船追得那么近,我都看到船上那些人影了,手里好像还拿着家伙……我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生怕被追上……”
陈业峰和阿财听得心惊肉跳。
陈业峰由衷道:“真是太险了…爹,多亏了您经验老到,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后果不堪设想。
周海英也是一阵后怕不已,连忙道:“人平安就好,人平安就好……爹,大哥大嫂,你们先坐着歇歇,压压惊,我去做饭,晚上还得出海呢。”
她说着就起身往厨房走。
张凤这时脸色稍微缓过来一些,也站了起来:“阿英,我帮你吧。坐着心里更慌,做点事反而踏实。”
她毕竟是渔家出身,虽然受了惊吓,但骨子里的韧劲还在,像是春天里的野草。
陈父他们带来的行李里有些自家种的蔬菜,还有上午在海上捕的那一网渔获。
只是经过海盗这一耽搁,天气又热,有些鱼获已经不太新鲜,直接吃味道差了,正好拿来晒鱼干。
于是,陈业峰、阿财、陈父和陈业新四个男的,趁着周海英和张凤在厨房忙碌,一起动手,在院子角落支起架子,把那些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用盐细细抹了,一条条挂起来晾晒。
等到晚饭做好,鱼也差不多处理妥当。
饭菜摆上桌,虽然简单,但热汤热水下肚,众人的心神都安定了不少。
吃饭间,张凤也说起了自己这次来斜阳岛的缘由。
原来是陈母的主意,想着岛上现在有陈父、陈业新、陈业峰还有阿财四个大男人,光是洗衣做饭就是个不小的活儿。
弟妹周海英又怀着身孕,不能太过劳累,便让张凤也一起过来帮忙。
大哥的儿子强子就跟着陈母,三子今年也十二岁了,算是个半大小子,也能帮着照看一下孩子们。
吃完饭,张凤麻利地帮着周海英收拾碗筷,清洗干净。
两人在厨房说说笑笑,倒像是亲姐妹。
陈父、陈业新、陈业峰和阿财他们几个则坐在院子里,抽着水烟休息。
陈业新打量着四周,赞叹道:“这地方真不错,开门就能看到海,空气也好,比村里潮湿闷热强多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陈父和陈业新就跟着陈业峰他们一起出海,熟悉一下灯捕小管的流程。
大哥提了一下阿志,这次阿志跟他二哥没有过来。
陈业新也可以叫了他们,阿志想过来,可是阿志二哥有些保守,觉得还是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要实在的多。
听到他大哥这么说,陈业峰也只能说是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
休息片刻,陈父便带着陈业新,提上从家里带来的一些土产,去了大舅、二舅家。
亲戚之间,既然上了岛,自然要去走动走动。
许久没上岛,总得去打个招呼。
等他们回来,陈业峰已经把住处安排好了:“爹,你跟阿财挤一间屋,那间杂物间也收拾好了,铺了草席,大哥大嫂住那儿。”
几人都没意见,农村人也不太讲究。
特别是他们这些渔民,有时候出海,都是睡在船上,或者露宿荒岛。与之相比,现在有个地方躺着,舒舒服服的睡觉,再好不过了。
折腾了一天,各自回屋歇着,养精蓄锐准备晚上出海。
一切安排妥当,夜色也逐渐笼罩了海面。
大舅二舅如约而至,然后一行人往海边走去。
陈业峰嘱咐大嫂跟周海英在家关好门窗,有了大嫂陪伴在老婆身边,陈业峰也放心不少。
至于阿红,晚上也不用来他们家陪周海英了。
陈业峰他们走到海边,各自登上自己的船。
“阿峰,你这个东西有用吗?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看着“满舱号”上面的灯捕装置,二舅阳扶虎也特别好奇。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外甥为了做这个东西,可费了不少心思。
今天又是去大队买木麻黄,又是请村里的刘哑巴来干活。
再加上买其他材料的钱,那也花费了不少。
这玩意就连他这个老渔民都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有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