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晚没有丝毫迟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紧跟着影七的身影,弯腰钻了进去。影九在最后,警惕地扫了一眼身后无尽的黑暗水道,随即也敏捷地钻入裂口,并在进入后,迅速用几块松动的碎石和淤泥,将那裂口从内部勉强堵住,隔绝了来路的气息。
裂口内部,是一条更加狭窄、倾斜向下的天然岩缝。空气骤然变得极其污浊,那股甜腻的腥气浓烈了数倍,几乎令人作呕。脚下不再是浅水,而是湿滑冰冷的淤泥和尖锐的碎石。空间低矮得令人窒息,必须完全匍匐才能前进。四周的岩壁布满了粘稠湿滑的深绿色苔藓,不断滴落着冰冷的水珠。
影七在前方无声而迅捷地移动,她的身体仿佛没有骨头般在狭窄的缝隙中灵活穿梭,手中的乌沉短刃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她肢体的延伸,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斩断前方可能绊脚的藤蔓状根须或粘稠的丝网。陈意晚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跟上,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每一次与湿冷岩壁的摩擦都带来新的刺痛。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影七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岩缝中回荡。
“怎么了?” 陈意晚用气声问道,心脏猛地揪紧。
影七没有回答,只是身体绷紧如弓弦。她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前探出手臂。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响起!
昏暗中,影七迅速缩回手。借着后方影九再次擦亮的、极其短暂的火折子微光,陈意晚惊骇地看到,影七乌沉短刃的尖端,竟然冒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甜腻气味的青烟!刃尖处,沾染了一小片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暗绿色液体!
“是毒涎!” 影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前面有东西!不止一个!它们在……织网!” 她的话音刚落。
嘶嘶……嘶嘶嘶……
一阵密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骨节在湿冷的岩石上刮擦,从前方的黑暗深处潮水般涌来!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同时,那股甜腻的腥气也骤然变得浓郁刺鼻!
“退!快退!” 影九在后面低吼一声,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
然而,狭窄的岩缝匍匐前进已是艰难,后退谈何容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陈意晚心口深处,那枚濒临沉寂的焚心岩髓本源,在感受到浓烈到极致的毒物气息和冰冷恶意逼近的瞬间,竟不受控制地、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并非痛苦,而是一种源自地火核心的、对阴秽之物的天然排斥与愤怒,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醒了一丝本能!
这股灼热感极其微弱,却清晰地传递到了陈意晚的感知中。她福至心灵,几乎是本能地,将仅存的一丝意志力,不再是压制,而是带着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怒,狠狠“撞”向心口那枚本源核心!
“滚开——!” 一声饱含痛苦与暴怒的嘶哑低吼,从她胸腔中迸发!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狂暴的力量。只有一股无形的、带着灼热地火气息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以陈意晚为中心,猛地向前扩散开去!这威压如同投入滚油锅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前方浓烈的毒瘴和阴冷气息!
滋啦啦——!!!
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投入烈火!
前方黑暗中,那股潮水般涌来的嘶嘶摩擦声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一片尖锐刺耳、充满痛苦和混乱的嘶鸣!那声音密集得如同无数指甲刮过琉璃,令人牙酸胆寒!同时,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焦糊味的甜腻腥气扑面而来!
“走!” 影七敏锐地捕捉到这转瞬即逝的混乱!她低喝一声,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手中的乌沉短刃化作一片模糊的黑影,疯狂地斩向前方黑暗中那些因灼热威压冲击而暂时混乱、显露出模糊轮廓的、长满了细密刚毛和复眼的节肢阴影!噗噗噗的闷响和甲壳碎裂声不绝于耳!
陈意晚紧随其后,爆发出身体最后的潜能,手脚并用地向前猛冲!她能感觉到有冰冷粘稠的液体溅到身上,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瞬间灼穿了衣料,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出去!
影九殿后,他的动作更快更狠!几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黑暗中传来几声更加沉闷的爆裂声和尖锐的嘶鸣戛然而止!显然动用了某种强力的暗器!
狭窄的死亡通道中,三人如同三道在粘稠黑暗中挣扎前行的箭矢,凭借着陈意晚那意外引动的地火威压造成的短暂混乱,硬生生在无数毒物的嘶鸣和扑击中撕开了一条血路!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天光!不再是地底裂缝那种绝望的黑暗!
“出口!” 影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三人拼尽全力,猛地冲出了那令人窒息的狭窄岩缝!
扑通!扑通!
冰冷的泥水瞬间没过了膝盖!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加浓重的灰绿色雾气笼罩!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沉压抑得仿佛要塌下来。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寂的沼泽。浑浊发黑的泥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如同腐烂棉絮般的灰绿色浮萍和水藻,不断冒出粘稠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浓郁的、令人头晕目眩的腐败沼气。扭曲怪异的枯树如同垂死挣扎的鬼爪,从泥水中伸出,枝桠光秃秃地指向灰暗的天空,上面挂满了湿漉漉的、如同破败裹尸布般的灰绿色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泥腥、腐植和某种甜腻腥气混合的剧毒瘴雾,粘稠得如同液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无数细小的毒针,刺痛着咽喉和肺腑。
这里就是绝地——黑水沼泽!
凛冽的寒风带着刺骨的湿意和毒瘴的气息刮过,瞬间穿透了湿透的衣物,带走仅存的热量。陈意晚站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浑身湿透,沾满了腥臭的淤泥和不知名的毒虫粘液,几处被毒涎溅到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和麻木感。极度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体内那枚焚心岩髓的本源在刚才那一下本能的爆发后,彻底陷入了沉寂,只留下无边无际的虚弱和冰冷。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如同灌了铅,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一晃,就要栽倒在散发着恶臭的泥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