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胤祉那难得一见呆愣样,胤礽淡淡地说道:“如果是来安慰孤的话,就不必说了。”
胤礽的一句话,直接将胤祉在肚子里反复斟酌、试图婉转表达的安慰之词,瞬间给堵了回去。
“二哥......弟弟我来......”胤祉卡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赶紧换了个话头说道,“是想和二哥说一说,平母妃的事。”
“哦?”胤礽闻言,原本颓然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调整坐姿,整个人坐直了些,目光聚焦在胤祉脸上,“平母妃......又做了什么事?”
胤祉其实不想主动与胤礽提起平妃,毕竟到底是二哥的姨母,但他现在也是没话找话。
再来就是,平妃做事导致的连锁反应让他有些无奈。
要他说,平母妃的初衷,无论是为太子,还是为赫舍里家都没什么问题,但就这行事方式实在过于激进了一些,还不计后果。
如今把他额娘都给吓住了,不仅不敢再轻易趟储秀宫的浑水,甚至隐隐萌生了抽身退步、以求自保的心思。
虽然他已经掰开揉碎地将利害关系跟额娘分析过,但额娘一向也不是什么会遵循这些隐性规则的人。
不然,当初也不会闹出要与长生哥哥一刀两断的事了。
胤祉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平母妃若再搞出什么惊天动地、无法收拾的乱子,他那目光虽长远,却时常有些不合时宜的额娘,会真的选择“跳船”。
然后,他们钟粹宫又得被架在火上烤。
“若说平母妃眼下做了什么……倒也不至于,” 胤祉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地说道,“只是弟弟觉得,平母妃如今大可韬光养晦一些。储秀宫风波刚过,实在没必要在后宫再掀波澜了。”
胤礽微微抬了抬眼皮,他听懂了胤祉的弦外之音。
荣妃被平妃之前那番狠厉操作吓着了,开始坐立不安,甚至想打退堂鼓了。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
说起来连他都没想到,平妃居然能那么狠得下心。
更没想到的是,平妃和章佳嫔精心策划的局,最后竟宛如一场闹剧,不仅目的没达到,还差点把荣妃拖下水,平白惹了一身骚。
这事回想起来,胤礽都替她们感到荒谬。
胤祉今日在脑海里翻了一圈,才说出的话,在胤礽看来也不是没可取之处。
可他不是没劝过他那胆子和胃口都随着时间越发膨胀的姨母。
非常可惜的是,他那姨母已经钻了牛角尖。并且,她打定主意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孤知道了,”胤礽朝胤祉微微抬了抬下巴,“还有其他事吗?”
他现在既不想被人安慰,也不想听胤祉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想一个人待会。
胤礽想要逐客的心很明显,可胤祉看着胤礽眉宇间化不开的沉郁,便有些挪不动脚步。
他担心自己一离开,自己这个二哥就开始自怨自艾了。
要知道,二哥可是他们一派的主心骨,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于是,胤祉把心一横,厚着脸皮说道:“那当然还有啊!”
胤礽一怔,诧异地看着胤祉,显然没料到胤祉会如此“不识趣”。
顶着胤礽的目光,胤祉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弟弟我难得来一次,二哥你就不想和我多待会?”
他仿佛说得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话一般,但他这话一出,胤礽差点被吓得呛到口水。
什么玩意?
他什么时候想和胤祉多待会?
而且,胤祉平日里来他书房的时候也不少,哪里难得来一次了?
真是越说越没边了。
“......咳,”胤礽轻咳一声,“孤看你是昨夜没睡好,昏了头了,尽在这里说胡话。”
他顿了顿,挥了挥手,“孤只想一个人待会。你现在有再天大的事,都过几日再说!退下吧!”
胤祉抿了抿唇,他走也不是不行。
但放任胤礽这么下去,他真担心自己二哥情绪抒发不出来,导致只能憋在心里。
久而久之,也不知道会积压成什么样。
若是旁人,胤祉也不打算插手。
可......
胤祉略带深意地往书房门口看去,似乎是想透过禁闭的门窗,看到守在外面的宫人们。
他知道,太子身边,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独处”的时候。
但这份表面的安静,只会让二哥心里痛苦发酵得更深,迟早有一天会反噬到二哥。
胤祉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弯子, 他压低声音道:“二哥,弟弟知道你现在因着孩子夭折,心里不好受。可您得发泄出来啊!”
胤礽重重叹了口气,扶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看样子,胤祉今日是不打算走了。
“那你说孤要怎么做?孤难道要歇斯底里地痛骂吗?”胤礽闭上眼,缓缓开口道。
“......也不是不行。”胤祉捏着下巴,点了点头道。
胤礽睁开眼,定定地看了胤祉一会后,带着些许无奈道:“今日就让孤静一会好吗?孤有点累了。”
他明白三弟的好意,但他现在是真不想折腾。
胤祉还未回话,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胤礽和胤祉不约而同地顿了下。
随后,胤礽高声道:“什么事?”
何昌轻轻推开门走进来,他看了一眼胤祉后,对着胤礽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刚刚储秀宫那边传消息的小阿哥高烧不退,恐有性命之忧。”
胤礽放下扶着额头的手,与胤祉对视一眼。
*
见小阿哥的病情终于趋于稳定,高热渐退,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几位围着小阿哥,替小阿哥诊治的太医这才如蒙大赦,暗自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相互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
要是小阿哥就这么没了,他们怕是难逃问责啊!
为首的太医定了定神,连忙整理衣冠,快步走到康熙面前,恭敬地回禀道:“回皇上!托皇上洪福,小阿哥的病情,眼下已暂且稳住!高热渐退,脉象虽仍虚浮,但已不似先前那般凶险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