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周钢啧啧称奇的是,陆青阳仿佛真被运气眷顾了。
接下来的个把时辰里,他的浮漂接二连三地动作,又是几条大小不一的鲫鱼和几条他叫不出名字、但看起来就很鲜活的溪流鱼入了鱼篓。
而周钢那边,只零星钓了几条小毛鱼。
看着陆青阳脚边那个渐渐沉甸甸的鱼篓,周钢挠着头,憨憨地笑了:“邪门咯,我天天来,也没见它们这么给我面子。”
陆青阳也被这意外的收获逗乐了。
正当他们收拾钓具准备满载而归时,不知从河边的草丛还是竹林里,悄无声息地蹿出来好几只毛色混杂、眼神机警的野猫。
它们也不怕人,就围着鱼篓打转,喵喵叫着。
陆青阳见状,索性将鱼篓里那些个头较小的鲫鱼和叫不上名字的溪流鱼挑了出来,一条条扔给它们。
野猫们灵巧地接住,或叼到一旁大快朵颐,或警惕地看一眼这两个人类,然后迅速消失在草丛中。
最后,他只带了几条肥美的大鲫鱼回去。
中午时分,周秀系上围裙,说要露一手。
“陆大哥,你今天钓的鱼新鲜,我给你做个红烩杂鱼,是我们这儿的家常做法,你莫嫌弃。”
只见她在灶房里忙活开来。
先将那几条大鲫鱼刮鳞去内脏,清洗干净。
铁锅里菜油烧热,滋啦一声,将拍扁的姜蒜、一大把干辣椒段和几粒花椒投入锅中,爆炒出浓烈呛香的复合气味,直冲鼻腔,勾得人口舌生津。
接着,她把处理好的鲫鱼滑入锅中,略略煎至鱼皮微黄,便烹入自家酿的酸辣子泡菜水和少许酱油,再加入刚好没过鱼的清水。
盖上锅盖,任其在灶火上咕嘟咕嘟地炖煮。
没过多久,浓郁的、带着酸辣气息的香味就从锅盖边缘逸散出来,弥漫了整个院子。
待汤汁收得浓稠,周秀才撒上一大把翠绿的葱花,将一大盆红亮诱人的红烩杂鱼端上了桌。
那鱼肉浸在红油汤汁里,吸足了味道,用筷子轻轻一拨,蒜瓣似的鱼肉便脱落下来,入口鲜嫩无比。
辣意率先占据味蕾,紧随其后的是花椒的微麻和泡菜的酸爽,几种味道层层叠加,吃得人额头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嘴里忍不住发出“嘶哈”的声音,却还是停不下筷子。
这盆看似粗犷的红烩杂鱼,带着浓浓的锅气和乡野的泼辣劲儿,是城市里精细烹饪难以复制的鲜活滋味。
周哲和周钢也吃得酣畅淋漓,连呼过瘾。
午后,陆青阳正坐在院坝里和周哲商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热闹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原来是村里的乡亲们听说周哲那个“有大本事”、“帮了村里大忙”的同学来了,都想着过来看看,表达一下心意。
最先来的是一位老爷子,他提着一个用旧麻绳捆扎的竹篓子,一进院就嗓门洪亮地说:
“哪个是周家娃儿的同学?来来来,尝尝我们山里的鲜货!”
说着,他把竹篓子往陆青阳跟前一放。
陆青阳探头一看,好家伙,满满一篓子灰褐色、伞盖还没完全打开的新鲜松茸!
个个肥厚饱满,散发着独特的、浓郁的菌类香气。这玩意儿在后世可是价比黄金,但在这时的山里,却是乡亲们能拿出的、最能代表心意的山珍。
“这……这太贵重了,老爷子,您留着自己吃或者卖钱……”陆青阳连忙推辞。
“啥子贵重哦,山里头长的,不值几个钱!”
老爷子大手一挥,不容置疑,“你帮了娃娃们,就是帮了我们全村,一点山货,尝个鲜,必须收下!”
他这一开头,后面又陆续来了几位乡亲。
有的挎着一篮子还带着泥土的、个头匀称的土豆;有的用芭蕉叶包着一大块自家做的、雪白的豆花,还有的提着几十个土鸡蛋,用谷壳小心地垫着……
不一会儿,院坝的角落就堆起了小山似的土特产。
周哲娘和周秀在一旁又是道谢又是帮忙接东西,忙得不亦乐乎,脸上却满是自豪和喜悦。
陆青阳看着那满满一箩筐价值不菲的松茸,这份情意实在太厚重了,他一个人哪里吃得完、带得走这么多。
他悄悄拉了拉周哲,低声道:“阿哲,这松茸太金贵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这……”
周哲理解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青阳,你就安心收下吧,在他们眼里,你带来的种子和销路,比这些山货金贵多了,这就是我们这儿待客的规矩,你不收,他们反而会觉得你看不起他们。”
陆青阳不再推辞,只能连连道谢。
下午,周哲对陆青阳说:“青阳,你来一趟不容易,光在村里转悠可惜了,离我们这儿不算太远,有处叫彩池瑶池的地方风景那才叫一绝,明天我带你去开开眼。”
“那行,我正好想出去看看。”
第二天,两人天不亮就出发,先是搭乘路过的拖拉机到镇上,再转乘唯一一班长途汽车。
汽车在愈发险峻的盘山公路上颠簸了将近半天。
窗外的景色也从丘陵梯田逐渐变为深邃的峡谷和覆盖着原始森林的巍峨群山。
当终于抵达目的地时,纵然陆青阳心里有所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层层叠叠的钙华池群沿着山谷铺展,宛如巨神遗落在人间的调色盘。
池水清澈无比,因池底矿物质沉积和水深不同,呈现出宝蓝、翠绿、鹅黄、橙红等各种梦幻般的色彩,在高原纯净的阳光下,粼粼闪烁,流光溢彩。
“怎么样,青阳,没白来吧?”周哲看着陆青阳惊叹的表情,笑着问道。
他虽是本地人,但每次来,依然会被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折服。
“太不可思议了。”陆青阳深吸了一口清冷而纯净的空气,由衷赞叹。
景区内的设施还非常简陋,只有一些粗略修整的步行小径和简单的木质观景台。
游客寥寥无几,大多是像他们一样,需要辗转才能抵达的真正热爱自然之人。
这反而保留了风景最原始、最宁静的韵味。
他们沿着蜿蜒的栈道慢慢行走,每到一个观景台,都会停留许久。
周哲充当着不太专业的向导,指着一些特别的池子,用本地人的视角介绍:“你看那个池子,像不像一只孔雀?我们本地人都叫它孔雀海,还有那边,水是从岩壁上漫下来的,像不像一块巨大的珍珠帘子?”
“确实很像。”
陆青阳拿着相机,“咔嚓,咔嚓”的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