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得厚实,第二天推开门,整个大院像是被松松地盖了一床新棉被。
沈茉给两个小豆丁裹成圆滚滚的棉球,只露出两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才放他们到院里撒欢。
小石头颇有气魄,蹲下身就用小铲子似的棉手套攒雪,企图团个大的。
小鱼儿则秀气些,用指尖小心捏着雪,专心地做着她心目中的小汤圆。
正忙活着,院门吱呀几声,探进来几个小脑袋, 是平时准时来方家报到看电视的小朋友们。
他们看着满院的雪,又看看正在玩雪的母子三人,脚底板立刻像生了根,电视里那只神通广大的猴子此刻显然失去了魅力。
“石头妈,我们能……一起玩不?”大一点的男孩二毛搓着手,眼睛亮晶晶的。
沈茉笑着挥手:“快来,人多热闹。”
这一下可算炸了窝。
孩子们欢呼着冲进雪地,迅速分成两拨,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雪球开始在空中乱飞,准头大多欠佳。
小石头雄心勃勃扔出的重磅炸弹,飞了一半就自个儿散开,落了他一头一脸白沫。
他也不恼,咯咯笑着胡乱抹把脸,继续埋头苦干。
小鱼儿灵活地躲到沈茉身后,把她当成了掩体,只探出半个身子,把她那些小汤圆一颗颗丢出去。
二毛想展示一下大哥哥的威风,铆足劲扔出一个结实的雪球,结果目标没击中,反而“噗”一声闷响,在旁边观战的刘婶后背上开了花。
刘婶“哎哟”一声,假装板起脸:“你们这群小皮猴,打仗也不看准头。”
顺手从煤堆边抓了把雪,捏松散,笑呵呵地撒向孩子们,算是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大伙儿雪地里奔跑跳跃,呵出的白气混着飞扬的雪沫,热闹得要把屋顶的积雪都震下来。
最终,小家伙们头发眉毛都挂了霜,像个个小老头小老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沈茉招呼他们进屋,刘婶早已准备好热乎乎的糖水。
孩子们捧着搪瓷缸,小口小口地啜着,趴在窗边,看着外面被他们踩得乱七八糟的雪地,觉得这比任何电视节目都好看。
……
看着下雪,陆青阳也准备出点新菜。
陆青阳捏着下巴,“得好看,好吃,还不能贵,得来点应景的。”
他和陈师傅一起商量着来了一道雪中梅花、雪屋暖锅、雪人糖堆。
雪中梅花是雪白的鱼肉茸做底,塑成五瓣梅花,每个瓣尖细心地点上红艳艳的火腿末,中间用蛋黄碎做花蕊,上锅一蒸,形态雅致,宛如真在盘中也开出了傲雪寒梅。
这道菜不光好看,味道也清鲜。
雪人堆糖则是将她把山楂、山药段、荸荠串起来,再用黑芝麻给小雪人点上眼睛嘴巴。
是一道专门做给孩子吃的甜点。
最绝的自然是雪屋暖锅。
几片大白菜叶如积雪般覆盖,下面藏着嫩滑的豆腐和鲜肉丸子,用清汤慢慢煨熟。
简单又好吃,又暖和。
……
这天放学之后,赵锐和周哲在店里面打工,俩人就凑到了陆青阳跟前。
“青阳,听说了没?玉渊潭那边,圈了块地,弄了个滑雪场,正经能滑雪的地儿!”
周哲也在一旁帮腔,眼睛发亮:“是啊,听说还有租雪橇的,还有条小索道把人往坡上拽呢!去开开眼?”
陆青阳一听,来了兴致。
之前在东北乡下的时候,山里头下的雪小半年都不融化,确实好久没有滑雪了。
周末的玉渊潭冰雪场人头攒动。
陆青阳一行五人汇合,租好了那木质雪板。
赵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想在刘小花面前露一手。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小花,你看我的,这滑雪啊,讲究个胆大心细……”
话没说完,他学着旁边人的样子,雪杖一撑就想来个帅气出发。
结果脚下那陌生的雪板根本不听使唤,呲溜一下,人就失去了平衡,手舞足蹈地挣扎了两下,最终“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溅起一片雪沫。
周哲在一旁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刘小花看着赵锐那狼狈样,抿嘴一笑,没去扶他,反而利索地弯腰,熟练地检查了一下自己雪板的固定带。
然后,她侧头对身边的沈茉说:“小茉,这雪道还行,就是人多了点。”
沈茉也笑着点头,动作娴熟地调整了一下雪杖的握法:“是比咱们老家的坡平缓多了。”
话音刚落,两个姑娘相视一笑,几乎同时轻盈地滑了出去。
她们身体微屈,重心压得又低又稳,雪板在她们脚下服服帖帖,灵巧地在人群中穿梭,留下两道流畅优美的轨迹,眨眼间就滑到了坡底,稳稳停住。
这一手,把刚挣扎着爬起来的赵锐,还在傻笑的周哲,连同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都给镇住了。
赵锐张大了嘴巴,忘了拍打身上的雪,脸上是又臊又惊的表情:“小花……你,你咋会这个?”
刘小花在坡下朝他挥了挥雪杖,声音带着笑意顺着风飘上来:“俺家那旮沓,冬天出门不兴走路!”
沈茉也笑着补充:“在东北,小时候谁还没个自制的雪板冰车儿。”
陆青阳看着这一幕,也忍俊不禁,他拍了拍目瞪口呆的赵锐的肩膀:“看来,咱们这儿藏龙卧虎啊。”
他又看向一脸崇拜望着坡下的周哲,“走吧,周哲,你还得从头学起。”
这下可好,教练和学生的身份瞬间调了个个儿。
赵锐再也顾不上炫耀,老老实实跟在刘小花身边,虚心求教。
刘小花和沈茉则成了临时教练,耐心地指导笨手笨脚的男人。
“重心,说了重心要压低!”
“脚踝用力,对,控制方向!”
“哎呀,要摔了就侧倒,别硬扛!”
周哲虽然依旧摔得最多,但在沈茉的指点下,竟也歪歪扭扭地独立完成了一次滑行,激动得他差点又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