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仙圣院的铜钟在寅时响起时，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
守院的老仆刚推开正厅大门，就见西侧的“悟真阁”已燃起熊熊火光。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那阁楼的梁柱上，正挂着十几具玄铁卫的尸体，铠甲被某种利器划开整齐的裂口，里面的血肉早已被吸食干净，只剩空洞的骨架在火中轻轻摇晃。
“报——！”穿黑衣的斥候连滚带爬冲进庭院，手里的令牌染着黑血，“西境蚀骨魔突破第三道防线，守界人全族殉职！魔群正往圣院方向冲来，离此不足五十里！”
正厅内，杨辰猛地拍碎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混着茶水溅在“九州舆图”上，将西境的标记晕成深色的墨团。他腰间的归墟剑发出嗡鸣，剑穗缠着的冰晶已冷得刺骨——这是沈清辞的示警，魔气浓度已超过临界值，凡仙圣院周围的灵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化。
“李肃，带三百玄铁卫守东侧碑林！”杨辰的声音压过铜钟的轰鸣，“那里有先圣刻的镇魔碑，能暂时压制魔气。清辞，你率医官营去后殿，护住圣院的孩童和伤员，用月仙本源构建结界！”
沈清辞的银辉在厅中流转，凝成半透明的虚影：“那你呢？”
“我去会会界外魔的先锋。”杨辰抓起归墟剑，玄铁靴踏碎地上的茶盏，“上次在玄冰原让它们跑了三个，这次正好一锅端。”
他刚冲出正厅，就见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抬头时，数以千计的蚀骨魔正遮天蔽日地涌来，它们的躯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掠过圣院的飞檐时，琉璃瓦瞬间化作齑粉。最前排的魔群中，个体型是寻常魔怪三倍的“蚀骨王”正张开巨口，獠牙上还挂着守界人的残肢。
“来得正好！”杨辰的归墟剑划破长空，金白剑气如瀑布倾泻而下，瞬间将前排的魔群劈成两半。蚀骨王发出震耳的咆哮，黑色的黏液从口器中喷出，所过之处，青石地面竟被蚀出深坑。
“就这点能耐？”杨辰足尖一点，身形如惊鸿掠至蚀骨王头顶，剑刃抵住它的天灵盖，“玄冰原上被你啃断胳膊的守界少年，托我问你疼不疼！”
蚀骨王的瞳孔猛地收缩，似是想起了那个抱着断臂仍在冰原上嘶吼的身影。它突然猛地仰头，黏液混合着黑色的血液喷向杨辰，却在触及归墟剑的刹那被剑气蒸发。
“受死！”杨辰的剑气顺着魔骨蔓延，蚀骨王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却在彻底冻结前，用利爪狠狠拍向圣院的“藏经楼”。
“不好！”杨辰瞳孔骤缩。那阁楼里不仅藏着九州最全的古籍，还有沈清辞刚安置好的三十多个孩童。他飞身挡在阁楼前，用后背硬生生扛下这一击，玄铁铠甲瞬间凹陷，喉头涌上腥甜——蚀骨王的利爪已穿透铠甲，在他背上撕开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杨辰！”沈清辞的银辉突然暴涨，如潮水般涌过他的伤口，那些外翻的血肉竟以惊人的速度愈合。她的虚影出现在阁楼顶端，月仙本源化作无数银线，在天空织成巨大的网，将漏网的魔群牢牢兜住，“你忘了说过要教孩子们刻木鸢？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剑熔了做玩具！”
杨辰咳出一口血，却笑了。归墟剑在他手中翻转，剑气突然转向，顺着蚀骨王的利爪反溯而上，将其整条臂膀冻成冰雕。“谁说我要死了？”他擦掉唇角的血，“这些魔崽子还没尝过圣院的桂花糕，哪能让它们就这么走了？”
此时东侧碑林突然传来巨响。李肃的吼声穿透魔群的嘶吼：“杨统领！镇魔碑被蚀骨魔啃出豁口了！它们在往碑林里钻！”
杨辰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只体型瘦小的“蚀骨虫”正顺着碑缝往里钻，那些刻着先圣箴言的石碑，正以惊人的速度变黑。他突然想起守界人临终前的话——蚀骨魔最擅钻缝，尤其喜欢啃食蕴含信念的器物，镇魔碑里凝聚着历代修士的信仰，正是它们最爱的“养料”。
“清辞，接住！”杨辰突然将归墟剑抛向阁楼，自己则抽出腰间的短刃，转身冲向碑林。短刃是用沈清辞的瑶光仙骨边角料所铸，虽不如归墟剑锋利，却能发出克制魔气的银光。
“你疯了！”沈清辞接住剑，银辉剧烈波动，“没有归墟剑，你怎么挡蚀骨王？”
“谁说我要挡？”杨辰已冲到碑林前，短刃刺入一只蚀骨虫的躯体，银光瞬间将其烧成灰烬，“我要让它们知道，圣院的石头，不是谁都能啃的！”
他的身影在碑林间穿梭，短刃的银光与镇魔碑的金光交织，形成一道移动的屏障。蚀骨虫的尸骸在他脚边堆积，黑色的汁液溅满他的玄铁铠甲，却始终没让一只魔虫钻进碑缝深处。有只漏网的蚀骨虫突然从地下钻出，直扑他的后心，杨辰却像长了后眼，反手将短刃掷出，精准地钉穿魔虫的躯体。
“杨统领！北墙告急！”又有人嘶吼。
杨辰刚拔出短刃，就见圣院的北墙已塌了大半，蚀骨王带着残余的魔群正往内涌。而沈清辞为了护住孩童，已将月仙结界收缩至后殿，根本无暇分神。
“来啊！”杨辰突然放声大笑，声音竟盖过了魔群的嘶吼，“你们不是想吃信念吗？来吃我啊！”他猛地扯断胸前的玉佩，那是块用守界人精血温养过的“同心佩”，碎裂的瞬间，竟爆发出比镇魔碑更盛的金光。
蚀骨王的瞳孔因贪婪而放大，它能感觉到这道金光里蕴含的信念——那是杨辰对“守护”的执念，比任何石碑都要炽热。它舍弃了唾手可得的后殿，疯了般扑向杨辰，巨口张开，露出森白的獠牙。
“就是现在！”杨辰突然转身，将短刃抛向李肃，“用归墟剑！”
李肃早已按捺不住，接住剑的刹那，金白剑气如狂龙出海，顺着杨辰劈开的空隙直刺蚀骨王的咽喉。沈清辞的银辉同时落下，将魔群罩在结界中，月仙本源与镇魔碑的金光共振，那些被魔气污染的石碑竟开始缓慢复苏，刻在上面的“守”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蚀骨王发出凄厉的哀嚎，躯体在剑气与银辉中寸寸消融。最后一刻，它的目光越过杨辰的肩膀，落在后殿的方向——那里有孩童的笑声传来，清脆得像圣院初春的风铃。
大战落幕时，夕阳正染红圣院的飞檐。杨辰靠在镇魔碑上，后背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却看着沈清辞给孩子们分桂花糕，笑得比阳光还暖。李肃拄着归墟剑走过来，铠甲上的血渍还没擦净：“统领，清点完了，共斩杀蚀骨魔三百七十二只，镇魔碑……保住了。”
“嗯。”杨辰望着碑林，那些石碑上的字迹重新变得清晰，有块新立的石碑上，刻着行小字：“凡心若炽，可抵魔障。”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界外魔的王还在裂隙后窥伺，蚀骨魔的尸骸下，或许已埋下新的魔种。但只要圣院的铜钟还能敲响，只要孩子们还会为一块桂花糕欢呼，只要有人愿意用凡心筑起防线，这场仗，就永远有胜算。
夜风拂过碑林，带来后殿的桂花香。杨辰闭上眼，仿佛又听见沈清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天教孩子们刻木鸢吧，我备好了桃木。”
“好啊。”他轻声应道，归墟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在应和一个未完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