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敲门声一响，门就打开。
就像孙家人早已在等似的。
“二爷，您终于来了！”
孙成祥亲迎，孙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严肃而难以亲近。孙成祥的腰更弯了几分，跟和陆凛在一起的淡然不同，此时的他满脸谄媚，“二爷，您小心脚下。”
进了门，屋内是尿骚味混合了怪异的味道，孙老却似毫无所觉，径自坐在主位上。
孙成祥“扑通”就跪下，哀求道：
“二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小少爷。请您念在我把小姐抚养成人的份上，您就饶过我一家吧！”
随着话音，房间内传来有气无力的呼痛声。
孙成祥听到这声音，眼睛几乎落泪。
他三个儿子都成了家，一共十个孙辈，加上他的老妻一共十八口人，现在能站起来的也就他跟孙勇。
家里人刚开始发病的时候，他就带去看医生。
但在医院检查一圈，根本查不出有毛病，偏偏人不思饮食，四肢无力，晚上耳边尽是鬼语声，睡都睡不着。
没了两天，人就虚得起不了床。
孙成祥是医院副院长，发动人脉找关系，请来几个名医，可明明人看着都快死了，仍旧查不出毛病。
连脉象都有力。
那些医生直呼见鬼。
孙成祥却突然想到一个人。
孙家的二少爷，孙善。
这孙家从古就行医，家学渊源，名声极响，特别到了近代，更出了个妖孽，十四岁便已成为家族医术最好之人。
擅医也擅毒。
这本是好事，可偏偏孙善这个人行事作风带了几分邪气。
遇到看顺眼的，不收诊金也无妨；遇到看不顺眼的，下毒从不手软。
孙家老人怕他走错路，便将他名字改成孙善。
孙成祥是孙家的家生子，从小便跟在孙善身边长大，对这位的手段更多有了解。他敬孙善，更怕孙善。
原本，孙成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谁知孙善离经叛道居然娶了个洋妞做老婆。
孙家是大家族，怎会容许？
谁知孙善竟直接叛出孙家，再无踪影。
孙成祥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孙善，谁知几年后，孙善竟抱了个小女婴来找他，让他将那个小女婴当成亲生孩子一般养大。
更是留下一箱子二十根大黄鱼、一箱子珠宝，还有八千大洋。
孙善言明，这八千大洋是养育小女婴长大的费用。
二十根金条其中十根是给孙成祥的辛苦费，剩下的十根大黄鱼和那一箱子珠宝是给孩子的嫁妆。
八千大洋啊！
要知道，孙成祥一年的工钱也不过十五个大洋。
这在当时已经算高工资。
而一条大黄鱼是五百左右大洋，十根大黄鱼是给他的……孙成祥永远都记得那个晚上他是多么激动，却又惧怕孙善不敢表现出来。
谁知孙善根本没看他，只是爱怜地看着那个小婴儿良久才离开。
出门了，孙善才留下一句。“她就叫少英吧！”
从那之后，孙成祥再没见过孙善。
转眼二十年过去，孙少英成婚，孙善也没回来。
孙成祥觉得，孙善可能已经死在外面。在给孙少英嫁妆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将嫁妆藏了大半。
他也怕。
但做都做了，也不可能更改。
直到孙少英死，孙成祥才放松下来。愈发肯定孙善肯定是死了，不然他怎么会让自己闺女病死？
从那开始，孙成祥就断了跟陆正国所有联系。
巴不得一辈子不见。
可怎么就那么巧，现在他家里人突然都得了稀奇古怪的病。
孙成祥就觉得是孙善回来。
结果昨晚，孙善变上了门……
孙成祥恨自己二十五年前的贪念，可已于事无补。
“砰砰砰！”
孙成祥直接磕了三个响头。“求二爷！”
孙老终于给了孙成祥一个眼神，但不等孙成祥高兴，却见孙老看向孙勇。“你对我有意见？”
那目光让孙勇心里咯噔一下，但他既已定，就算被看穿他也绝不会放过这老头。
孙勇从衣服下掏出枪，直指孙老，表情狰狞。
“死老头，赶紧把解药给我！不然我直接送你上西天！”
“阿勇！”
孙成祥要被吓死，他忙去拉孙勇，“你赶紧把枪放下！”
“爹，你被这个死老头吓破胆了！看我弄死他……”孙勇声音突然变小，眼前一片模糊。他觉不对，想扣动扳机，但他连这力气也没有。
“砰！”
孙勇重重倒地！
枪更是掉在孙老脚边。
孙老这才看向孙成祥，温和笑道：
“阿祥，你可以捡起这枪，给我老头子来一下。”
孙成祥抖若筛糠，满眼惊恐，脸色比死人还难看。“阿祥不敢……”
孙老将手枪踢到孙成祥面前，孙成祥却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跪着连连后退。
“二爷，阿祥不敢！”
孙老却突然冷哼：“我看你很敢！我闺女的嫁妆你都敢贪！”
孙成祥不敢开口，一直磕头。
直到他头破血流，孙老才问：“说说看，你给我大孙子多少钱？”
孙成祥早已没了撒谎的心思，实话实说：
“八，八千……”
“八千啊，”孙老笑着，但笑却没达眼底。“真不少。”
“不不不！”
孙成祥忙道：“还有二十根金条！二爷，我是想着现在私藏金条违禁，我没敢拿出来。但以后都是给小少爷的。”
“就金条？”
孙成祥冷汗哗哗流。
“还，还有珠宝……”他再也没有力气抬起头来，心更是滴血。原本十根金条是他的……
可现在，他根本不敢留！
孙老这才满意点头。
“既然你有心给，我也不好不收。倒也不用麻烦你给阿凛送，现在拿给我就行。”
孙勇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忿。
他想阻止，却根本动不了。甚至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孙成祥此时已经没了反抗耍滑的心思，他拿了铁锹，挖开正屋西北角，将埋藏多年的宝藏挖出来，然后跪在孙老面前。
“求二爷宽恕！”
孙老冷哼，“以后少出现在阿凛面前讨嫌！”说着，他丢下一个小瓷瓶，径自离开。
本来，孙成祥照顾少英，虽然少英早亡，却也不是孙成祥的问题，他不会怪罪。
他回首都后，私下帮孙成祥安排了副院长的职务。
孙成祥家里人有一个算一个，工作上他都暗中帮忙照顾。
不然，孙成祥家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就都当上领导？
可在他已经给了十个小黄鱼的情况下，孙成祥居然将他闺女的嫁妆藏了九成九！
少英没钱傍身，怎么可能不苦闷？
所以才早早过世。
孙老一边抹眼泪一边走，再无半分之前的可怕。
直到哭累了，他才突然想到另一个难题。
这些东西，要怎么送到大孙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