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带走了空气里最后一点暖意。
苏晚抬头看着那片由无数窗户构成的，正在同步闪烁的光海，感觉像在看一场盛大又无声的交响乐。
那不是灯。
那是被唤醒的人心。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顾沉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李默的名字。
他接通，按了免提。
“成功了！”李默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背景是猎鹰团队压抑不住的欢呼，“全球超过两万家影院的反馈信号被激活，初步估算，第一批‘信任节点’的数量已经突破了五千万！”
“‘诺亚’幽灵的污染指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苏晚和顾沉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默的语气就猛地一沉。
“但是，他们反扑了。”
“就在三分钟前，全球金融网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协同攻击。”
“纽约、伦敦、东京，全球三大金融中心的交易所系统同时崩溃，股市瞬间蒸发了数万亿美元。”
“这不是重点。”李默的声音快得像连珠炮，“重点是，攻击正在向下蔓延，全球范围内的银行系统、Atm终端、线上支付渠道……正在一个个地瘫痪！”
“他们在制造恐慌！”苏晚立刻反应过来。
“对！”李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火气，“他们在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所谓的‘信任’，在现实的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他们在逼着人们，亲手熄灭自己刚刚点燃的灯！”
挂断电话，两人脸上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沉二话不说，拉着苏晚的手，转身冲向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墨子科技，用最快的速度。”
半小时后，第七号实验室。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能量饮料的混合气味，键盘的敲击声密集得像一场暴雨。
巨大的环形屏幕中央，那张金光闪烁的世界地图上，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噪点。
一些刚刚亮起的金色光点，开始变得黯淡，甚至有熄灭的迹象。
“不行！”猎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对方的攻击模式完全是分布式的，我们找不到核心，只能被动防御！”
“他们不是在攻击我们的服务器，他们是在攻击人性！”
李默的眼睛布满血丝，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正在急速拉升的红色曲线。
“全球恐慌指数，在十五分钟内，上升了三十个百分点。”
“新闻推送全都是银行门口排长队、超市被抢购一空、小商贩拒绝电子支付的画面。”
“他们要把世界，拉回以物易物的原始时代。”
实验室里，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他们可以对抗代码，可以摧毁服务器，但他们无法对抗恐慌。
苏晚一直沉默着，她看着地图上那些明明灭灭的光点，像在看一片被狂风吹袭的烛火。
“我们打不赢这场仗。”她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
“至少，在技术层面，我们赢不了。”苏晚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他们用现实的混乱，来攻击虚拟的信任。就像用一桶脏水，去泼一幅画。”
她走到主控台前，看着李默。
“李默，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你说。”
“用墨子科技所有的渠道，向全球每一个激活了‘信任协议’的终端，发送一条消息。”
“发什么？”
苏晚深吸一口气，她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正在挣扎的光点。
“就一句话。”
“请用你的善意，连接世界。”
李默愣住了。
猎鹰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扭头看她。
“苏导，这……这有什么用？这只是一句口号。”
“不，这不是口号。”顾沉走到苏晚身边，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是行动指南。”
他看向李默。“照她说的做。”
接着，他转身走向实验室的一个角落。
“给我一部手机，能录像就行。”
小陈连忙递上一部。
顾沉没有找任何背景，就靠在一面冰冷的金属墙上，打开了录制。
他看着镜头，没有笑，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开口。
“大家好，我是顾沉。”
“很多人可能都看过我的电影，但今天，我不想说电影。”
“我想跟你们讲一个，我自己的故事。”
“我曾经，也被人试图‘格式化’。他们告诉我，我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记忆，都是可以被计算和删除的程序。”
“他们告诉我，‘信任’是一个bUG，是人类进化中最该被清除的缺陷。”
“我差一点就信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她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程序。”
“我也遇到了一些事，它们让我明白，痛苦、挣扎、甚至绝望，都不是bUG，它们是人之所以为人的证明。”
“今天，有人想用恐慌，再次‘格式化’我们。”
“他们想证明，当危机来临时，我们只会选择自保，只会选择怀疑，只会选择熄灭手里的光。”
“他们想让我们变回一座座孤岛。”
顾沉的目光穿透镜头，像在看着每一个屏幕前的人。
“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选。”
“我只知道我的选择。”
“我选择相信，相信那个在银行门口，愿意把最后一个取款名额让给孕妇的人。”
“我选择相信，那个在超市里，愿意把最后一罐奶粉分给邻居的人。”
“我选择相信，那个开着小卖铺，就算系统崩溃，也愿意让街坊赊账的老板。”
“我选择相信，每一个，像我一样，不愿意再被‘格式化’的普通人。”
“我是顾沉。我选择，成为一个信任的节点。”
视频结束。
没有剪辑，没有配乐，甚至连光线都有些昏暗。
顾沉把手机还给小陈。
“发出去。”
两条信息，一条文字，一条视频，像两颗进入全球网络这片深潭的石子。
起初，只是泛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第七号实验室内，恐慌指数依旧在攀升。
地图上，那些金色的光点，熄灭得更快了。
猎鹰的额头全是汗。“没用……根本没用……人们还是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混乱。”
李默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苏晚的手心全是汗，她紧紧抓着顾沉的手。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绝望的时候，地图上，一个位于华夏西南腹地的小城市里，一个刚刚熄灭的光点，突然，重新亮了起来。
而且，比之前更亮。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像一场燎原的星火。
先是在华夏，然后是东南亚，欧洲，北美……
那些黯淡下去的光点，一个个的，重新燃起。
那些已经熄灭的光点，也一个个的，死而复生。
“怎么回事？”猎鹰叫了起来。
他迅速调取数据，屏幕上跳出无数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实时画面。
一个日本的便利店里，收银系统已经瘫痪，店员拿出一个手写的纸板，上面写着：“信用支付，请自行记录，日后归还。”
一个伦敦的地铁站里，闸机全部失灵，一个年轻人自发地站在入口，引导着人流，维持着秩序，人们安静地排队，没有人逃票。
一个巴西的贫民窟里，一户人家把自己的电视机搬到门口，循环播放着顾沉的那段视频，周围围满了邻居，大家默默地看着，然后有人开始拿出自己家多余的食物，分给身边没有东西吃的人。
“你，就是信任的节点。请用你的善意，连接世界。”
这句话，不再是一句口号。
它成了无数人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实验室的世界地图上，金色的光点已经连成一片，汇成了一片璀璨的海洋。
那条代表着“诺亚”幽灵攻击强度的红色数据流，撞在这片金色的海洋上，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就像冰雪消融于烈日，无声无息地被净化，被吸收。
恐慌指数的曲线，停止了攀升，开始掉头向下，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疯狂坠落。
猎鹰看着屏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们……赢了？”他喃喃自语。
李默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赢了。
苏晚靠在顾沉的肩上，看着那片已经稳定下来的，覆盖了整个地球的金色光海，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顾沉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们的电影，上映了。”
苏-晚笑了，眼角带着泪。
她抬起头，看着顾沉的眼睛。
“顾影帝……我们成功了。”
“我们共同，定义了新世界的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