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气旋的余波在雪地上缓缓消散，黑风口的风雪重新卷地而来，落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带着刺骨的凉意。我瘫坐在雪地里，背脊抵着冰冷的冰崖，看着混沌长老消失的那个丈深大坑，胸口的气血还在翻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左臂的焦痕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有火在皮下灼烧——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我所有力气，炼血球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在我掌心有气无力地旋转，赤红色的光晕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远处，缝合兽的咆哮声渐渐平息。我费力地抬起头望去，只见穷奇长老的骨刃被触腕绞成了扭曲的废铁，他本人瘫在雪地里，黑袍被墨绿色的毒液腐蚀得千疮百孔，露出底下刻着符文的皮肤，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梼杌长老还在幻术里疯狂挣扎，挥舞着拳头一下下砸向冰崖，拳头早已血肉模糊，骨茬都露了出来，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林御他们正将饕餮长老围在中央，剑光与符火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饕餮的黑雾在符火中节节败退，杖头的兽头发出哀鸣般的低啸，眼看就要被彻底拿下。
“呼……”我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总算是……赢了一局。”
苏娜的声音在我体内响起，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却又透着警惕：“别大意，混沌长老的气息……好像没完全消散，像残烛的余烬，还在暗处燃着。”
“都成灰了，还能翻起什么浪？”我笑了笑，刚想撑着夜雨弥扇站起来，就听坑底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大坑边缘的冰层正在诡异蠕动，雪块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纷纷滑向坑底，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底下钻出来。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赢了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坑底传来，嘶哑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正是混沌长老！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重锤砸中，猛地向后连退几步，后腰撞在冰棱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大坑中央的积雪突然炸开，一道紫影如鬼魅般从底下窜了出来，稳稳地落在坑边——竟是混沌长老！他的紫袍破烂不堪，胸口有个焦黑的大洞，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但那双眼睛里的阴鸷，却比之前更甚，像淬了毒的冰碴。
“你……没死？”我失声惊呼，炼血球瞬间悬浮在我身前，重新亮起红光，只是光芒依旧虚弱，带着勉强支撑的颤动感。
“七色气旋确实厉害，差点把老夫的混沌鼎都震碎了。”混沌长老低头看了眼胸口的伤口，手指轻轻拂过焦黑的边缘，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可惜，你还是太嫩了——混沌之力，本就无生无死，亦虚亦实，岂是你能彻底抹杀的？”他突然转头看向远处的穷奇、梼杌和被围困的饕餮，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信号，“玩够了，该走了。”
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像有虫子在爬，刚想扬声提醒林御，就见混沌长老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箓，符箓上画着扭曲的风纹，边缘闪烁着淡青色的光芒，符文流转间，能听到细微的呼啸声。与此同时，被困的饕餮长老、倒地的穷奇长老，甚至还在幻术中挣扎的梼杌长老，手里都同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符箓！
“不好！是风盾符！”林御的声音带着急切的警示，长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寒光，“他们要跑！”
风盾符是白莲教的高阶遁术符，能借助天地间的风势瞬间转移，据说最高阶的风盾符能瞬移百里之外——这四个老家伙，竟然早就留好了后路，从一开始就在演戏！
可他们此刻明明被我们围困，怎么可能有机会同时拿出符箓？我正疑惑，就见混沌长老突然朝缝合兽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诡异的信号，快得像错觉。
下一秒，缝合兽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掀得积雪漫天飞舞，九条触腕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林御他们狠狠抽去！它明明刚才还在攻击穷奇和梼杌，此刻却像是突然被人操控，触腕上的蛇头吻部喷出毒液，逼得林御他们不得不后撤防御，剑光与符火组成的网瞬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就是现在！”混沌长老低喝一声，手里的风盾符突然亮起刺眼的青光，风纹如同活过来一般，在符箓上飞速旋转。
几乎在同一时间，穷奇、梼杌和饕餮手里的符箓也同时亮起！他们趁着缝合兽突袭造成的混乱，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朝着怪物的方向悄悄挪动——那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受伤或陷入幻术的样子，饕餮甚至还在撤退时顺手拍灭了罗艺龙的符火！
“他们是装的！”我瞬间反应过来，心脏像被攥紧，“那幻术是假的！穷奇的伤也是假的！他们一直在演戏！”
饕餮长老趁着林御后撤的瞬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粉末，扬手撒向空中。粉末遇风炸开，化作漫天黑雾，带着刺鼻的腥气，挡住了林御他们的视线。他本人则借着黑雾掩护，几个起落就冲到了梼杌身边，一把抓住还在“挣扎”的梼杌，朝着混沌长老的方向狂奔。
穷奇长老也从雪地里一跃而起，根本不像失去战斗力的样子，他抓起地上的断刃，看似是反手掷向缝合兽想逼退它，实则借着反冲力，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混沌长老靠拢，黑袍翻飞间，哪还有半分狼狈？
“拦住他们！”林御怒吼一声，长剑划破黑雾，剑气如流星般朝着饕餮追去，却被缝合兽的触腕死死挡住。
可缝合兽像是疯了一样，触腕疯狂挥舞，将林御、威尔和罗艺龙死死缠住。那楼兰女王的头颅缓缓转向我，纯黑的瞳孔里竟闪过一丝极淡的歉意——我瞬间明白，它不是在攻击我们，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控制了，那双眼睛里的挣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混沌长老看着三个同伴迅速靠近，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皱纹里都藏着算计的寒光。他和穷奇、梼杌、饕餮背靠背站在一起，四张风盾符同时举过头顶，符箓上的风纹开始旋转，周围的风雪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形成四道青色的旋风，将他们四人包裹其中，旋风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细小的风刃在呼啸。
“风遁·百里！”
四人同时低喝，青色旋风猛地暴涨，卷起漫天雪沫，形成一道直径丈许的巨大风柱，直插云霄。我和林御他们被风柱的气浪逼得连连后退，脚下的冰层都被掀飞，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想走？没那么容易！”我将仅存的灵力全部注入夜雨弥扇，扇面的水汽与苏娜的怨力急促交织，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冰箭，带着破空之声朝着风柱射去。
可冰箭刚靠近风柱，就被狂暴的气流绞成了漫天冰晶，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风柱中，混沌长老的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小娃娃，多谢你帮我们测试了缝合兽的战力，这东西比预想的更听话。它……我们就先带走了，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风柱猛地收缩，化作一道刺眼的青芒，如闪电般朝着长白山深处飞去。青芒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连绵的雪峰之后——他们竟然真的用风盾符瞬移了，看这速度和轨迹，绝不止百里！
风柱消失后，缝合兽的动作突然停滞。它的九条触腕软软地垂了下来，复眼里的凶光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一片空洞的灰白。楼兰女王的头颅缓缓抬起，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纯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解脱，随即整个身躯开始崩解，化作无数荧光点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虫，消散在风雪中。
“怪物……没了？”小胖愣在原地，手里的符箓“啪嗒”掉在地上都没察觉，脸上还残留着战斗的亢奋和此刻的茫然。
林御走到缝合兽消散的地方，蹲下身捡起一撮还带着微弱温度的光点，眉头紧锁成一个疙瘩：“不是没了，是被风盾符的力量带走了——他们刚才靠近怪物，就是为了用符箓的力量裹挟它一起瞬移，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我走到他身边，望着青芒消失的方向，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混沌长老说……他们在测试怪物的战力。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们的出现就在他们的计划里。”
“没错。”林御的声音冰冷得像脚下的冰，“从我们进入长白山开始，就在他们的算计中——他们故意示弱，让我们以为占据上风，最后借着风盾符带走缝合兽，顺便给了我们一记措手不及。”
远处，穷奇长老留下的断刃还斜插在雪地里，刃身反射着惨淡的光；梼杌长老的血迹在冰面上蜿蜒成扭曲的形状，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们的大意。黑风口的风还在刮，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邪气，刚才那片刻的胜利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挫败，像冰冷的潮水将我们淹没。
“都怪我。”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是我太轻敌了，以为混沌长老死了，没及时提醒你们……”
“不怪你。”林御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心带着战斗后的温热，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是他们太狡猾，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不过，至少我们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带走缝合兽，肯定是要去做什么大事，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他抬头望向青芒消失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他们能瞬移百里，我们就追百里。只要还在长白山，就总有再遇上的时候。”
威尔走到我们身边，用雪擦了擦利爪上的血污，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执着的光：“穷奇的骨刃上有他的本命邪气，我能追踪到大概方向，只要他们还在移动，就甩不掉我。”
宋昭艺也点了点头，指尖停着一只细小的银蛊：“我的追踪蛊能跟着邪气的轨迹走，就算他们用术法掩盖，至少三天内不会丢失方向。”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挫败和懊悔。炼血球在我掌心重新亮起红光，虽然不如之前耀眼，却带着一股不屈的韧劲，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绝不放弃。苏娜的声音再次在我体内响起，带着一丝冷冽的斗志：“别泄气，这出戏……才刚刚开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对。”我抬起头，看向林御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没有一个人露出退缩的神色，“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