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汪瑾三人分手后,
金山心头总悬着块石头:“这事可千万别出岔子。”
念头刚落,
金山便打消了回家的念头……直接去火车站盯着那列军火列车,方能让他安心。
他脚下不敢耽搁,快步折返了车站……
刚一踏进候车大厅,
一个浑身是汗的工人便急匆匆迎上来,嗓门亮得惊人:“金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太君正在办公室里正大发雷霆呢,你快过去看看吧!”
金山一听这话,心头陡然一乐,
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准是自己先前动的手脚奏效了,那列军火列车果然出了岔子。
不然满铁的死太君怎会发这么大的火?
“好啊,这乐子可得去瞧瞧。”
他暗自盘算,既想看看小鬼子乱作一团的模样,更要摸清他们的处置法子,也好早做应对。
眼下最要紧的,
是借着这混乱的势头,找个空子把汪瑾他们的人悄悄带进车站,神不知鬼不觉混上军列。
打定主意,
金山脸上立刻换上一副焦灼又惶恐的神情,拍了拍那工人的胳膊,声音急促:
“慌什么!带我过去看看!”
说着便跟着工人快步往办公室赶,一路上故意压低嗓门问,“太君具体说什么了?是列车出了什么问题?”
工人一边小跑一边喘着气回话:
“不清楚具体咋了,就听太君喊着‘延误发车’‘要追责’!好多宪兵都被派去站台了,把军列围得水泄不通!”
金山心里愈发有底,脚下步子却愈发沉稳……
快到办公室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鬼子暴躁的嘶吼声,夹杂着茶杯摔碎、桌椅挪动的巨响。
他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敲门而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属下刚赶回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竟让您如此动气?”
办公室里,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鬼子军官,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军装领口敞开,额头上青筋暴起,正指着坐在办公桌上的小日本在狂喷……
而那个坐在办公桌上的小日本,见金山进来,猛地指抬起被小鬼子军官骂得低下的头,指着他的鼻子怒斥:“你的,去哪里了!军列的,列车的……火车坏了!现在无法按时发车,你的,要负责任!”
金山心里“咯噔”一下……他只丢了些煤炭、铁屑进汽缸里,难道是哪个工友悄悄补了一手?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慌乱,连忙躬身赔罪:“太君恕罪!属下刚才出去吃饭,没成想竟出了这种事!太君放心,属下这就带人去修,尽快修好……”
他一边说着,
一边暗中观察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列车时刻表:在时刻表上,军列原定发车时间早过去几个小时了。
鬼子军官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诚恳,便挥了挥手:“那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去修。”
“嗨!”
金山恭敬地应着,转身退出办公室,眼底的笑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全是仇恨。
金山快步踱至站台边缘,
手指假意摩挲着列车旁的检修设备,目光却如鹰隼般掠过车站入口的岗哨。
果然如他所料……宪兵尽数被抽调去护卫那列军列,入口处仅留两名车站工作人员值守,松散的警戒姿态与腰间未拔的警棍,都成了他眼底最清晰的注脚。
这关键信息如烙印般刻进脑海,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手指在检修工具箱上轻轻叩了叩。
随后,
金山立刻开始带着工人,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了……
扳手拧动的铿锵声、零件落地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他们下手毫不留情,管它是关乎行车安全的核心部件,还是可有可无的车头装饰面板,尽数拆得七零八落。
车头的信号灯被卸下,车厢的连接挂钩被拆开,连车轮的制动系统都被拆得只剩空壳……
这般架势,分明是要让这列火车彻底瘫痪,短时间内绝无出站可能。
也不知道修了多久……
金山从列车底部缓缓爬出,粗糙的手掌撑着铁轨边缘借力起身,指缝里嵌满的铁锈与油污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汗水混着油污在脸上划出几道黑痕,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心里清楚,修车的活儿已近收尾。
接下来,
他该去接汪瑾他们进站了,将他们隐蔽在这节车厢里,坐等军列开动。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扫过周围仍在忙碌的工人……
金山朝领头的老技工看了看,故意大声叫道:
“收尾的活儿交给你们,按之前说的,给太君干漂亮了。”
老技工点点头,也大声说道:“金管事放心,一定干好。”
金山不再多言,
转身朝着车站入口的方向走去。
他刻意佝偻着背脊,脚步拖沓,装作累极了的模样,路过岗哨时,两名工作人员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在这满是油污与噪音的检修区,这样的工人再寻常不过。
照约定,
汪瑾他们会在黄昏时分伪装成车站工人,从侧门进站。
走到侧门附近的废弃仓库旁,金山停下脚步,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等待。
仓库里堆放着破旧的枕木与零件,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的味道,正好掩盖了他身上的气息。
他时不时抬眼望向入口,夕阳的余晖穿过车站的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周围的杂物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金山立刻警觉起来,定睛望去。
只见四五个身影从侧门缓缓走来,为首的正是穿着粗布工装、头戴旧毡帽的汪瑾,他身后跟着四个精瘦的汉子,肩上挎着沉甸甸的布包。
汪瑾一眼就瞥见了墙金山,眼神微微一动,脚下步伐不变,依旧装作四处张望的模样,慢慢朝着仓库方向靠近。
待走到近前,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没引起怀疑。”
金山点点头,侧身让出通道:“跟我来,车厢里已经收拾好了你们的隐蔽处。”
他领着几人穿过仓库,沿着铁轨旁的小路往检修区走去。
路过那两名岗哨时,其中一人随口问了句:“这些人是谁?”金山头也不回,粗着嗓子应道:“轮班的工人……”
岗哨没再多问,任由他们走进了检修区……
几人钻进一节车厢,金山抬手掀开一块松动的顶板,露出一方狭小的空间:
“委屈你们了,先在这儿躲着,等天黑军列启动,你们拆了这顶板,爬进车厢。”
汪瑾几人弯腰钻了进去,安静的躲了起来,金山又用一块帆布遮住。
车厢外,
工人们已经收拾好工具陆续离开,检修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铁皮车厢发出的呜呜声。
金山看着那些戒备森严的宪兵……
夜色越来越浓,车站里的喧嚣渐渐平息,唯有军列方向偶尔传来几声士兵的喝问与脚步声。
车厢里,汪瑾几人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军列启动的鸣笛声,即将在深夜的车站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