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被掀飞，力道太大，打开之后还弹了弹，整个钻石宝箱都剧烈晃动了几下。
远处，视力还算不错的玩家看见里面的东西之后，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箱子里的，竟然躺着一个人？
不，说是人也不太合适。
更像是一只……人鱼？
人鱼整个身躯柔软仿佛没有骨骼，鱼尾纤薄的皮肤折射出深海中极光般的色彩，每一根在水中飘扬的轻盈白色发丝围绕着主人飞舞盘旋，缓缓露出被发丝轻柔拂过的五官——
它很美，美到令人窒息，令人连看一眼都觉得像是在亵渎。
这种仅仅在传说和童话故事之中存在的生物，此时此刻正以婴儿在母亲体内的姿势，安安静静地蜷缩在箱子里，睡眼精致漂亮，乖巧地像个人畜无害的天使。
贺娉的余光瞥过远处的玩家们，就在他们脸上看见了一幅幅痴迷的表情，就连那几个好友也不例外。
这人鱼，有问题。
乍一眼看上去，它确实很美，可贺娉的天眼天赋在第二眼生效，她定睛一看，人鱼的五官还是那些五官，可排布是错的。
两只眼睛是斜着的、且一大一小，鼻子和嘴巴互换了位置，有一只耳朵还长在了额头上，头顶是光洁漂亮的肌肤，脖子上却长了一片柔美的秀发。
这才是人鱼原本的样子。
换言之，人鱼本身就拥有一种被动的迷惑类幻术。
“一姐，能不能，不要，杀死它……它，太美了，我们，也许，能和平，相处！”一个玩家脸上满是挣扎，他激动地朝着贺娉大喊了一声。
更多的人开始附和，请求贺娉不要杀死它。
距离远了，鬼皇之冠的效果消失，在他们眼中，人鱼是纯净漂亮美好的生物，不该被暴戾狠绝的榜一杀死。
“一姐，求求你，不要杀它！”不讲武德突然开口，整个人双眼迷茫，嘴唇微张，像是魔怔了一样。
糟了！
贺娉瞳孔骤然一缩！
因为她透过不讲武德，看见了更多嘴唇微张的玩家。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双眸无神，半张着嘴，隐约可以看见口中含着的避水珠！
这个看似是人鱼的怪物，正在蛊惑玩家们张嘴，好撷取避水珠！
如果说之前的危险都是可以预料的，那现在这件事，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人鱼的迷惑范围，远远大于贺娉鬼皇之冠的范围，而且更要命的是，贺娉的内心，竟然也开始动摇，刚才升起的一点对于人鱼的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啦啦——”一声悦耳的歌喉忽然响起，贺娉距离太近，准确地听见，这声音是从星辰宝箱之中蜷缩着的人鱼身上发出来的。
贺娉握紧了手里的三叉戟。
下一瞬，却发现手中的三叉戟开始颤抖、发烫。
温度节节攀升，她清楚地意识到，如果她要继续握住，必定会被三叉戟烫伤！
她松开了手指。
三叉戟便如同回归真正的主人的怀抱，直奔宝箱中的人鱼而去。
而就在此时，贺娉看见，箱子里的人鱼动了。
它蜷缩的身体逐渐展开、拉伸，像是睡饱之后一脸饕足的猫咪，悠闲自得地伸了个懒腰。
而后，那双漂亮却诡异的纤薄眼皮睁开，目光如有实质般死死盯住了贺娉。
它伸出手，像贺娉用控水召回三叉戟的姿势一样，稳稳握住了那把三叉戟。
三叉戟被它握在手中，才像是物归原主一般，场面一度十分和谐，让人不忍破坏。
人鱼目光一错不错地盯住贺娉，几秒后，咽喉发出奇异的、动人心弦的语调，在深渊之中宛如天籁：
“谢谢你，好心的异族，你找回了我的三叉戟，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贺娉没有动作，她说：“这是海神三叉戟，你是海神？”
人鱼避而不答，丝丝缕缕的音线都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好心的异族，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贺娉：“你为什么会在星辰宝箱里？那些怪物，是你蛊惑它们让它们不主动攻击人类？”
虽然是问句，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人鱼盯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半晌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同时，也露出了口中整整齐齐两排尖利的惨白牙齿：
“异族，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可以给你深渊之下所有的宝藏，另外还可以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无与伦比的力量，甚至能够俯瞰整个世界的权势地位，只要你开口，我甘愿为你奉上一切。”
静静悬停在水中的女人连眉梢都没有波动一毫，就像这些诱饵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
“你不是海神。”女人说，“真正的海神早已被我杀死，你只是一个冒牌货，你不该用它的身体与我说这些。”
贺娉静静观察着人鱼的反应，看它的表情逐渐沉寂，出现寸寸裂痕，就知道自己看似笃定、实则试探的话是事实。
深渊之中，只有一位海神，而在上一轮测试中，她拼尽全力杀死了海神，这才会导致海神的武器海神三叉戟被深渊之主拿到手、继而在另一个副本中成为她杀死深渊之主的奖励。
这一切都形成了闭环。
“是你……竟然是你……”它微微垂下头颅，喉咙里发出的字符一个个地变得沉重低缓，像是压抑了无边的痛苦。
“是你抢在我之前，杀死了它……”它声音艰涩。
“作为这场荒谬测试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这里必须有人镇守，所以你这个冒牌货来了。”贺娉一字一句，说出的话蕴含着玩家们根本听不懂的意思。
什么真正的海神，什么荒谬测试，什么冒牌货镇守？
所有人都短暂地从人鱼的迷惑之中脱离出来，陷入更深的迷茫。
榜一在说什么？
“呵呵……”人鱼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轻柔和缓，如同情人间最缱绻的呢喃。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那些与我们合作的异族告诉了你？还是你自己猜到的？”人鱼语气阴鸷，“你，很不错，可你的同类们太碍眼，我帮你解决掉他们，怎么样？”
“不怎么样。”贺娉耸了耸肩，“我会按照你们制定的规则玩下去，但既然你们敢给我第二次机会，就应该料到还会有另一种结局。”
在她身后，几个好友不知何时游了过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敏锐从他们对话的句子中捕捉到一些完全颠覆他们认知的信息。
他们所处的，根本不是一个所谓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