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分成了几个小窗口:实验室工作区、助理“林”的独立办公隔间、以及他公寓客厅和书房的角度(安装得极其隐蔽)。
画面中的韩裔助理“林”,正像往常一样,穿着白大褂,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伊戈尔博士的实验数据。
他看起来安静、勤奋,甚至有些腼腆。
但安东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过去72小时里,“林”的行为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但在他眼中却无比刺眼的“偏差”。
首先是过度清洁。
昨天深夜,实验室空无一人时,“林”借口回来取遗忘的个人物品,却在进入实验室后,用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检查他的工作台和电脑周围。
他并非普通擦拭,而是用手指极其细微地触摸桌沿、主机箱缝隙、甚至键盘按键的底部,眼神锐利得像在扫雷。
这绝不是普通员工的习惯,这是反侦察训练留下的肌肉记忆——他在搜索可能的窃听器或监控探头。
其次是加密通信的幽灵。
安东手下的技术专家,“电缆”利奥,通过一个植入的底层后门程序远程监控“林”的个人电脑时,发现了几次异常的数据溢出。
流量不大,但传输时间极其规律,总是在凌晨2点到3点之间,持续约5-7分钟。
数据包被一种非商业级的、带有明显军事背景特征的加密协议包裹,利奥尝试破解,但对方使用的是一次性密钥,无法追踪源点和内容。
这像是在向某个“死信箱”上传情报,或者接收简短的指令。
“凌晨两点,加密通话…”安东低声自语,眼神冰冷,“‘林’先生,你的夜生活未免太‘专业’了。”
这些迹象单独看或许可以解释为个人怪癖或对工作的极度认真。
但结合在一起,指向性就太明显了:这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情报人员,在小心翼翼地执行任务并与上线保持联系。
安东靠进椅背,闭上眼睛。
大脑像一台高速计算机,开始进行威胁评估:
“林”所在的实验室,是Fireblast-Ex Gel的核心研发地。
说起来讽刺,伊戈尔博士在苏联不受重视,到了美国却成了国宝级人物。
这项技术牵扯的利益,已经超越了商业范畴,进入了地缘政治的棋盘。
如果“林”是商业间谍,目的是窃取技术,虽然可恶,但尚在可控范围,可以通过法律和反制手段解决。
但如果...他背后是国家行为?联想到黑岩大厦那晚遇到的日本安保小队,他们出现在那里很可能也是来灭口的,以及中村之死背后、以及现在日本和美国在金融市场上的大战,这完全可能存在的更深层势力...
安东的脊背窜起一丝寒意。
追查“公牛山姆”的钥匙是清除隐患,重要但不紧急。
而“林”的异常是“主动威胁”,可能随时引爆,必须立刻评估并控制。
他猛地睁开眼,灰蓝色的瞳孔里已是一片决断的寒冰。
他按下内部通讯键:“马克,‘山姆钥匙’的任务全权交给你。保持低调,有发现立刻报告,但非紧急情况不要主动联系我。”
接着,他接通了另一个频道,那是负责轮班监视“林”外出行踪的队员:“‘暂停对目标‘林’的日常外围监视,撤回安全点待命。重复,暂停监视,立即撤回。”
队员有些诧异,但毫不犹豫地执行:“明白。撤回待命。”
挂断通讯,办公室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
安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LINK SAFE的景象,研发中心由一个旧工厂改造而来,园区内如今绿树成荫,井然有序。
这里是他和队员们来之不易的平静港湾,是林恩先生给予他们的新生。
任何试图破坏这份平静的威胁,都必须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公牛山姆”的钥匙固然重要,但那是对过去的清算。而“林”的威胁,则直接关乎现在和未来的安全。
他转身走向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衣帽柜。
里面挂着的不是西装,而是几套截然不同的行头:工人的粗布工装、送货员的制服、略显陈旧的商务夹克...以及配套的假发、眼镜、改变肤色的乳胶薄膜和特制鞋垫。
这是他的“百宝箱”,是“渡鸦”队长从未生疏的技能。
他需要亲自靠近“林”,用他的眼睛去观察,用他的直觉去判断。
队员们的监视或许专业,但只有他,拥有在黑岩大厦与那些日本精锐交手后留下的、对特定气味的直接记忆。
他需要确认,“林”的身上,是否沾染了那种来自东方的、危险的气息。
他选中了一套略显皱巴巴的卡其色休闲裤和一件半旧的牛津纺衬衫,配上那件仿制的联合国工作人员夹克。
他开始对着镜子,细致地粘贴上极薄的乳胶片,轻微改变颧骨和下巴的轮廓,戴上无框平光眼镜,眼神中的锐利被刻意收敛,换上一丝属于奔波文员的疲惫和专注。
“韩国佬…”安东对着镜中那个已然陌生的面孔,用俄语低声说,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让我看看,你小心翼翼守护的,到底是什么秘密。”
几分钟后,一个看起来像是为某个国际援助项目奔波了一整天的调研员,悄然离开了LINK SAFE园区,汇入了长岛通往皇后区的车流。
...
石原浩司,坐在一间毫无特色的安全屋客厅里,窗外是纽约永不熄灭的灯火,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他左手的枪伤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但黑岩大厦地下停车场那晚的惨败,却像一道永不结痂的伤口,日夜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就是那晚和安东小队亲自交手的‘真·隼鸟小队’的队长。
黑岩血夜的惨败是他职业生涯的奇耻大辱。
部下近乎全灭,自己负伤遁逃,却连对手的确切身份都没搞清楚。
这种无力感和愤怒驱动着他,他没有返回东京总部,而是主动请缨,留在美国暗中调查事情的真相。
他的小队在日本训练时被称之为“影武者”。
“影武者”在日本战国时代是主公的替身,寓意他们执行的是隐秘、重要且需要伪装身份的任务,带有强烈的日本文化色彩和隐秘、忠诚的意味,这个名字代表着顶级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