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京的朱雀大街东头,一座崭新的唐式建筑正在拔地而起。工匠们踩着脚手架,将“大唐国子监分校”的匾额挂上横梁,那七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笔画间带着长安书法的浑厚力道。吉备真备站在街对面,看着匾额上的“大唐”二字,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长安国子监求学时,先生教的第一句汉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大人,各州的‘唐学馆’图纸都已审定。”菅原平捧着一卷图册上前,上面标注着九州、四国要新建的学馆位置,“按您的吩咐,每州至少设一所,大的州设三所,连偏远的萨摩国也留了名额。”
吉备真备点点头:“学宫是传唐化的根,不能只建在平城京。要让倭国的孩子,不管是贵族子弟还是渔民的娃,都能进学馆,学说唐话,写汉字。”
这道旨意是在均田制试行初见成效后,由天皇下的。诏书上写着:“自今岁始,倭国八岁以上学童,必入唐学馆,习汉话,读汉文,科举答卷禁用倭语,违令者不得入仕。”为了推行此事,长安特意派来百名博士,带着《论语》《孝经》的汉文刻本,分赴各州授课。
开学那天,平城京的国子监分校挤满了送孩子的家长。贵族子弟穿着唐式襕衫,被 servants 簇拥着往里走;寒门百姓则牵着孩子的手,手里攥着刚买的《千字文》抄本,那是用家里仅有的几尺布换来的。
第一堂课,长安来的王博士站在讲台上,手里举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人”字。“跟我读,‘人’。”他用标准的长安官话念道。
台下的孩子们参差不齐地跟着念,有的发音生硬,像嘴里含着石子;有的干脆不会,涨红了脸盯着木牌。王博士不着急,又念了一遍,边念边比划:“‘人’,就是我们,不管是大唐人,还是倭国人,都是‘人’。”
他从“人”讲到“天”,从“父”讲到“母”,用倭语辅助解释,再教唐话发音,一节课下来,孩子们竟能跟着念十几个字了。下课前,王博士给每人发了一张纸,上面印着“人之初,性本善”,让他们带回家,跟父母一起认。
可推行汉话并非易事。有贵族家长找到学宫,说“我家孩子是氏姓子弟,学倭语就够了”,被吉备真备怼了回去:“新律规定‘科举禁用倭语’,你家孩子不学唐话,难道以后要当白丁?”
更难的是偏远地区。九州的萨摩国,渔民们世代说倭语,学童们进学馆,听着唐话像听天书,有的还偷偷溜走,去海边摸鱼。学馆的李博士见状,不硬逼,而是带着孩子们去海边,指着渔船说“船”,指着海浪说“水”,用实物教唐话。渔民们见孩子能说出“鱼”“网”的唐话了,还能帮着跟大唐商人讨价还价,渐渐也支持起来。
为了让汉话普及更快,吉备真备下了“硬规矩”:官吏在官署必须说唐话,商铺招牌必须用汉文,连街头的小贩吆喝,都得夹杂几句唐话,违者“罚铜五斤”。平城京的市集上,很快出现了有趣的景象——卖鱼的喊“新鲜的‘鱼’(唐话),便宜卖”,买布的问“这‘布’(唐话)多少钱”,孩子们则追着大唐博士,学念“长安”“大唐”。
学宫里的课程也越来越深入。除了《千字文》,还教《论语》《孝经》,博士们用唐话讲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母在,不远游”,让孩子们明白“孝悌”“仁义”的道理。有个大伴氏的子弟,以前总欺负寒门同学,学了“仁者爱人”后,主动把自己的笔墨分给同学,说“先生说,这才是‘仁’”。
一年后,平城京举行了第一场“唐话比赛”。三百多个孩子站在学宫的广场上,用唐话背诵《论语》,讲述“大唐的故事”。冠军是个渔民的儿子,叫阿海,他用流利的唐话讲了“唐太宗纳谏”的故事,最后说:“我长大了,要去长安,亲眼看看李世民皇帝的画像。”
台下的吉备真备听得眼眶发热。他想起自己当年在长安,也是这样渴望着了解大唐,如今这些孩子,正走着和他一样的路。
为了鼓励学唐话,菅原平还在式部省设了“唐话考核”,官吏、商人、工匠都可参加,考过者发“唐话合格证”,凭证可减免部分赋税。一时间,平城京的“唐话夜校”挤满了人,有白发老者拿着《唐话速成》苦读,有年轻媳妇跟着博士学“柴米油盐”的说法,连神社的巫女都在偷偷学唐话,想在祭祀时用唐话念祝文。
三年后,长安派来的巡查官在倭国各地走访,回来后向李承乾奏报:“平城京少年汉话普及率超七成,街头巷尾皆闻唐音,商铺用汉文记账,连乞丐讨饭都喊‘行行好’(唐话)。九州、四国虽稍逊,然学童皆能背诵《千字文》,百姓见我等大唐人,能用唐话打招呼。”
李承乾看着奏报,又翻看吉备真备送来的《倭国唐化学子名录》,上面记着“入学童生三万,能作汉文诗者三百”,不由得笑道:“语言通,则心意通。这些孩子,就是倭国归唐的种子。”
此时的平城京学宫,王博士正在给孩子们上“书信课”,教他们用汉文写家信。阿海写完信,递给博士看,上面写着:“父亲,今日学了‘长安’二字,先生说那里有很多书,很多好人。我一定好好学唐话,将来带你去长安。”
博士笑着在信后批了“佳”字,说:“阿海的唐话,比有些贵族子弟还好,将来定能去长安。”
阿海捧着信,跑到学宫的最高处,望着东方的大海。他知道,海的那边就是大唐,就是长安,而他学会的唐话,就像一艘小船,终有一天会载着他,驶向那个让他向往的地方。
学宫的钟声敲响,孩子们齐声朗读《论语》的声音传遍平城京的街巷:“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声音里,有贵族子弟的清亮,有寒门学童的质朴,还有唐话特有的韵律,像一股清泉,慢慢浸润着倭国的土地,让这里的人们,在日复一日的诵读中,渐渐与大唐的文脉,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