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毛宗想都不想,当场摆手否决,
“你小子到锁喉关才半年,怕是连云城在雁门郡哪个方位都摸不清!这趟凶险差事,你怎么去得!?”
“我当然知道。”苏景熙语气坦然,半点不含糊。
“你——”毛宗一愣,眼神里满是狐疑,“你怎么会清楚?”
苏景熙心里暗道,总不能说在家时,他天天抱着舆图推演边关战局。
云城他确实没踏足过,但那是雁门郡的咽喉要地,离家前他早把漠北到雁门郡的防线扒得明明白白。
锁喉关虽属边塞,但和云城直线距离不算远,尤其两地之间是一片开阔平原,正好适合轻骑奔袭。
——他不光琢磨过定戎关那仗,镇北侯魏轼和凤王秦逸都是他打心底佩服的名将,他们打过的经典战役,他全在沙盘上反复推演过不下十遍。
姐姐知道他不爱啃书本,却从没逼过他,就是因为这事儿——他读的圣贤书是没二哥苏景逸多,可也没把时间浪费在玩乐上,全扑在了自己痴迷的兵法上。
再加上信封里附的云城布防图,他心里早就有了十足把握。
“两千人!不,一千人就够!毛大人只要让我带队当先锋,我保证,绝对不让您失望!”
看着眼前少年眼里燃着的狠劲和笃定,毛宗到了嘴边的反驳突然说不出口了。
和半年前刚到锁喉关时相比,这小子简直像换了个人。
此刻他眸子里的锋芒,满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和韧劲!
毛宗犯了难。
“可你……”
苏景熙才十五啊!
营里的人都以为他十七,只有毛宗清楚,这小子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苏景熙看穿了他的犹豫,抬眼直视他的双目,眉梢一挑反问:“大人是觉得,我扛不起这份担子?”
毛宗还真没法说这话。
苏景熙虽来得晚,却已经露过好几次惊人的用兵天赋。
上阵拼杀、沙场博弈,别人得磨个三五年才能适应,他却像天生吃这碗饭的。
这事儿交给他,毛宗打心底信他不会出岔子!
毛宗沉默了足足半盏茶,才长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事关系太大,容不得半点马虎。稍有差池……”
那云城现在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
一个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正因为太看重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毛宗才迟迟下不了决心!
苏景熙却忽然笑了,眼底闪着悍不畏死的光。
“大人,我跟着您离开帝京那天就清楚,守关这条路本就不好走。要是我贪生怕死,今天也不会站在这儿求您给机会。”
毛宗浑身一震。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满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好!好小子!不愧是我毛宗教出来的!有种!”
他眼中满是期许,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拍在苏景熙肩上,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既然你这么有胆,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我拨给你一支精锐,全听你调遣,做先锋开路!我带主力在后接应,见机行事!”
苏景熙眼睛亮得像淬了火,当即单膝跪地:“末将遵命!”
毛宗伸手把他扶起,又叮嘱道:“云城那边肯定早就全城戒严了,你们行事必须万分小心!而且锁喉关也不能没人守,我最多只能给你两千兵马。”
这话合情合理,云城危急该救,但锁喉关的安危同样重要,两千人已是极限。
可对苏景熙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云城那边一直捂着消息不报,想来是有难言之隐,
而这——恰恰是他们破局的关键!
苏景熙领了命,转身就要走:“城外还有人等着,我先送匹战马过去,随后就带弟兄们暗中驰援云城!”
“等等!”毛宗突然喊住他。
苏景熙回头:“大人还有别的吩咐?”
毛宗摇了摇头,解下腰间的虎符扔了过去。
苏景熙下意识接住,入手的沉甸甸触感让他瞳孔一缩,满脸惊愕:“大人,这虎符是您的……”
“你虽是立过功,但毕竟是新提拔的,营里有些老兵油子未必服你。”毛宗咧嘴一笑,“拿着我的虎符去,谁敢不听调遣,军法处置!”
这是把自己的兵权,实打实交到了苏景熙手上。
苏景熙心头一热,紧紧攥住虎符:“师傅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他转身离去,关外的狂风卷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
毛宗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沙中,神色满是感慨。
这般少年意气、英勇无畏,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了……
看来当初把他带到锁喉关,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你早晚要面对真正的生死战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毛宗喃喃自语。
之前那些不过是小股敌寇的骚扰,苏景熙还没见识过战争最残酷的模样。
这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古往今来,哪个名将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
这条路没有捷径可走,只能硬闯!
不过,毛宗对苏景熙充满了信心:“说不定,这小子真能给我搞出个大惊喜?”
……
帝京,京兆府大牢。
滋啦——!
烧红的烙铁贴在皮肤上,刺耳的焦糊味弥漫开来,剧烈的疼痛让陆凛猛地从昏迷中惊醒。
他浑身抽搐着,大口喘着粗气,惊恐地扫视四周,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一道慵懒却带着压迫感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醒了?”
陆凛心头一咯噔,立刻抬眼望向声音来源。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道身影。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瞥见那一身玄色衣袍的下摆,绣着暗金色的纹路。
陆凛心里咯噔一下,已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你、你是魏刈?”
他还记得晕过去前,抓他的是暗影卫的人,能让暗影卫听命,又会在这时候来审他的,除了魏刈还能有谁!
“看来你脑子没被吓傻。”
魏刈没有否认,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正好,我没那么多时间耗着,我问什么,你如实答什么就行。”
他声音一沉,直奔主题:“华州河防贪腐案,暗中指使你去滕州囤粮的同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