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德那人，”张清风终于抬起头端详着李默，“滑不溜手的鼻子尖得很。”
李默神色平静：“大人，死棋就得下险招。不把他那根最敏感的神经拨弄断了，这局怎么活？”
“刘德虽然贪但也多疑。只要我假装那晚的刺客被您抓住。他心里那块最大的石头搬开了他才敢继续跟南蛮那边勾勾搭搭。咱们再抓个现行，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哼，假死？”
张清风哼了一声放下茶杯。
“怎么个假法？你当我傻还是当刘德傻？他城里那些耳朵眼睛是摆设？”
“这个大人不用费心。”
李默像是早就想好了。
“我有法子让他信。只是到时候得辛苦大人您……陪我演一出戏。”
“演戏？”张清风来了点精神，“怎么演？”
“一出……把我逼上梁山的戏。”
李默沉稳地说道。
张清风眉心拧成了疙瘩：“逼你？你的意思是要老夫……”
“对。”李默点头，“您得‘下死力气’抓我，动静越大越好，满城风雨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李默死到临头了。然后挑个‘好时候’，把我和赵石‘一网打尽’。”
张清风手指又开始敲桌面，顺着他的话往下捋：“抓住你们……然后呢？直接送给刘德？你小子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
“正是。”李默答得干脆，“只有您亲手把我交到他手上，他才会彻底踏实。他会觉得您这是急着甩掉我这个麻烦撇清关系。这样一来我的‘死’还有什么可疑的？”
“那赵石呢？”张清风问，“他也陪你一道去‘送死’？这风险太大了，万一刘德真下杀手……”
“赵兄弟那边我自有计较。”李默道，“他心里有谱。关键是得让刘德深信不疑我们俩都栽了，彻底对他没威胁了。”
张清风没立刻搭话，而是站起身在屋里慢慢踱步。
这计划，环环相扣，但也步步惊心。
他停下来转过身：“张山啊张山，你小子胆子是真肥。”
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行！就按你说的办！老夫这就去安排，给你织一张‘天罗地网’，非得让刘德那老狐狸信了不可！”
李默深深一躬：“多谢大人成全。”
“但是，”张清风声音沉下来，“你那个假死的法子不能出半点纰漏！刘德要是察觉到一星半点不对劲，咱们俩还有这益州上下都得给你陪葬！”
“大人放心，”李默应道，“我李默惜命，更不会拿益州百姓的安危开玩笑。”
夜色浓厚的连月亮都藏了起来。
码头上平日走私偷运的喧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紧张。
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里晃悠照着影影绰绰的人。
张清风带着一队官兵，把五花大绑的李默和赵虎押到码头中央。
那些平日里在暗处讨生活的贩子、船夫都缩着脖子远远地看着，小声嘀咕。
刘德站在那儿背着手，脸上那笑意假得很，皮笑肉不笑。
张清风这番大动干戈，他早就收到了风声，心里正偷着乐呢。
李默这根刺总算要拔了。
“哟，张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刘德揣着明白装糊涂，懒洋洋拱了拱手。
“抓了前些日子那两个不开眼的贼，偷听了些不该听的。”张清风语气也懒散，下巴朝被押着的两人点了点，“带来给刘太守瞧瞧，是不是该就地处置了也让其他人学个乖？”
刘德心里舒坦极了，嘴上却装模作样：“哎呀，张大人，这人……没听到什么要紧事吧？”
实际上他巴不得李默听得越多越好，死得才够“本”。
“放心吧刘太守，”张清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官亲自拿的人，还能有错？怎么发落，刘老板看着办。”
“好！好！”刘德连声应着，对着押解的兵士猛一挥手，嗓门陡然拔高。
“来人！把这两个狗胆包天的东西给我绑到桩子上去！立刻行刑！让大家都看看跟我刘某人过不去是什么下场！”
李默和赵虎被粗暴地推搡着绑到码头边立着的粗木桩上。
江风阴冷吹得人直哆嗦。
绳子勒得死紧。
李默侧头和赵虎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懂的示意。
“行刑！”刘德厉声喝道。
两个刽子手举起了刀，刀刃在昏暗的灯笼光下闪着寒气。
就在这时——
人群外围响起一声又尖又短的哨子！
声音在嘈杂的码头上格外刺耳。
紧接着不知谁嚎了一嗓子：“官兵抢货啦！”
人群瞬间像炸了锅，几处堆放的货物被人猛地推倒，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趁着这股乱劲儿，李默只觉得脚下一空，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朝水下拉去！
冰冷的江水瞬间封住了口鼻，耳边只剩下“哗啦”的水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几乎同时他感到身上的绳索猛地一松。
码头上，刘德和张清风的人还在手忙脚乱地弹压混乱，只看见木桩上人影晃了晃。
“扑通”“扑通”两声闷响，像是重物落水。
“人呢？掉水里了？”
“快捞！快捞人！”
“天这么黑，水又急，怕是……”
刘德看着黑黢黢、翻滚着漩涡的江面，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露出一抹残忍的快意。
张清风也悄悄松了口气，这戏到这儿算是成了。
水下不远处，赵虎抹了把脸上的水一把拽住还在呛水的李默，压低声音：“成了！是张清风的人！我们快走！”
李默咳出几口冰冷的江水打了个寒颤，随即又扯出一个笑容。
他借着岸上微弱的灯火看了看四周。
“走，换衣服。”
“去找刘德那老狐狸算账。”
“我这条命，阎王爷想收还得再等等。”
两人悄无声息地爬上岸钻进早就备好的船上，飞快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打扮。
两人像水滴汇入大海一样混入码头边缘散乱的人流中。
此刻，刘德正志得意满的带着心腹手下离开码头，压根没留意到他身后的人影。
他以为已经沉江喂鱼的两条“死鱼”，此刻正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跟紧点，”李默低声对赵虎说，“别把刘德这老小子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