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一个发现死者并报警的人，对吧？”姚警官拉开椅子，目光落在那个面色惨白、双手仍在发抖的女人身上。
“是、是的。”
女人肩膀猛地一抖，她十指死死绞在一起，脖颈骤然缩进衣领。
“你不用怕，慢慢说，把当时发现她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可以吗？”
“好……我先、先喝口水。”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时带着湿漉漉的颤。
她低头拉开背包拉链，手指抖得厉害，金属扣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哒哒声。
女人拧开瓶盖，第一口水刚碰到舌尖就猛地呛住，咳得胸口剧烈起伏。
“没事，别急……”姚警官话一出口，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前倾半步，右手微抬，几乎要落到对方的背上。
女人自己稳住了呼吸，他见状连忙撤手，指背尴尬地沿着警裤侧缝轻轻蹭了两下。
“我……我和她关系很好，平常中午都会约在一起吃饭……”女人说到一半，忽然像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猛地收住，抬手把散到眼前的碎发胡乱别到耳后。
“不好意思，她叫李兰洁。”她赶紧补了一句，尽量将自己乱麻一样的叙述整理得更有逻辑一些。
“昨天……下班之前，我去敲她工位的隔板，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家……”
“她摇头，说……说要加班，可能会很晚，让我先走。”
“没想到……今天，今天就……”
尾音直接崩掉，剩下半截化成了短促的抽噎。
见对方这个样子，姚警官只能主动开口提问：“你今天早上是第一个来的吗？”
“嗯……是的。”女人抽了下鼻子，“我以为……她昨晚加了一整夜班。”
“想着她可能没吃东西，我就把给自己买的那份早餐给她……”手指在桌面慢慢收紧，女人咽了口唾沫。
“可是，我跟她说话，她一动不动。”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伸手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好的，谢谢。”姚警官微微点头，声线放得更轻，目光却依旧笔直探进她眼底，“那她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女人怔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小洁性格特别好，说话从来软声细气，见谁都先笑。”
“她结婚了吗？”
“没。”
“有没有男朋友？”
“好像……也没。”
“那她在经济问题上有没有困难？比如，非法借贷？”
这时，门“咔哒”一声被推开。
小警员探进半个身子，气息还没喘匀：“姚队，监控录像拿到了，技术室已经发来了转码后的关键片段……”
姚警官“嗯”了一声，吩咐道：“你来接手，按流程把剩下的信息补齐，我去看看。”
现在他们还没有离开凶案现场，所以想要看视频只能用手机登录内部共享盘。
一整套验证流程走完后，姚警官点开了第一段监控——
画面里，办公室灯光惨白，右上角时间为23:05:16。
这时候，李兰洁仍处于正常状态。
她敲了几下键盘，随后起身，动作不紧不慢，绕过半隔板，朝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镜头边缘。
五分钟后，李兰洁出现，正常返回至工位，低头玩起了手机。
监控画面的时间轴滑到了23:14:28。
就是在这一秒，异变突起！
镜头中，李兰洁的动作突然暂停，她双肩一绷，整个人连同椅子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往后拽。
姚警官的瞳孔猛地收紧，指尖点在了手机正中，画面定格。
他起身绕过桌面，几步冲到李兰洁的工位前，才刹住脚步。
视线，在屏幕与现实之间来回疾晃……
姚警官屏住呼吸，指尖轻触屏幕，播放键亮起。
“咯——咯——”
一连串钝而脆的骨节错位声从手机扬声器里炸了出来，像有人正慢慢拧断一根粗树枝。
李兰洁的头颅以颈椎为轴，水平、匀速地向后旋转。
可，可是她周围明明没有人！！！
姚警官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工位的挡板。
手机的画面还在继续——
李兰洁的耳廓、面颊、后颈依次掠过斜上方镜头……
170度！整整170度！
她的脸彻底扭向后背，双眼圆瞪，脖颈处的皮肤被拧出深深的螺旋褶。
时间定格在23:14:32。
整个诡异的死亡过程，仅用了四秒！
姚警官喉结艰难地滚了滚，干咽下一口唾沫。
屏幕里，李兰洁的尸体连同椅子被轻轻推动，停回了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那股让头颅旋转一百七十度的力究竟来自哪里？
又是谁在椅背上施了第二次力，将尸体连同座椅一并送回？
寒意顺着背脊窜上后颈，姚警官瞬间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指尖的手机也随之一抖。
“这个视频肯定被动过！”
作为公职人员的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至少活了三十多年从没有见过，于是本能地将矛头戳向眼下唯一合理的可能——
有人篡改了录像。
姚警官盯着屏幕底部那截尚未走完的进度条，强迫自己按下暂停的冲动。
技术部整理出来的关键片段向来干脆，后面绝不会塞一些无用的画面。
时间走到了23:20:45。
“啊——！！！”
扬声器骤然炸开一声尖厉的惨叫，姚警官被惊得肩膀一抖。
音频经过压缩，带着毛刺般的失真，他完全分辨不出那声音来自办公室的哪个方向。
不过，有‘人’帮他做出了判断。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一抹银灰色出现在了画面右下角……
嗯？机器人？
这，这是台机器人吧？！！
姚警官眨了眨眼，连着确认了好几遍。
那东西通体金属，关节处闪着冷光，动作却出奇地流畅。
它似乎没有注意到工位上的李兰洁，只是蹑手蹑脚地贴墙滑向了走廊转角处。
难道说，惨叫声是从那边传出来的？
它听到了动静，于是过去查看？
一秒钟不到，姚警官就自我否定了这个判断。
怎么可能？！！
机器人只能按程序跑指令，哪来的什么自主反应。
然后，这个否定又被他给推翻掉了——
因为这台机器人看到了李兰洁的尸体。
之后那一连串的动作，分明是‘发现—识别—惊退’的完整反馈，毫无预设轨迹可循。
姚警官发誓，他是第一次将‘惊头慌脑’这个自创成语，用在了机器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