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城的城门在暮色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沉寂。袁天罡三人站在城楼下,能看到城墙上巡逻的卫兵眼神涣散,动作迟缓,仿佛提线木偶。城门旁的公告栏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告示,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夜不出户”“忌谈噩梦”,墨迹边缘还带着干涸的泪痕。
“不对劲。”墨羽压低声音,“炎阳护盾”的红光在掌心微弱跳动,“城里的邪气很淡,却像雾一样弥漫在每个角落,专门侵蚀人的心神。”赵宇的“青木法杖”也微微发烫,杖身缠绕的藤蔓蔫蔫地垂着,显然极不适应这种气息。
三人换上普通行商的服饰,随着稀疏的人流进城。城内的街道空旷得可怕,店铺早早关了门,门窗缝隙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偶尔遇到几个行人,也都是低着头匆匆赶路,眼神空洞,仿佛丢了魂。
“去客栈看看。”袁天罡提议。城中最大的“迎客楼”还开着门,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袁天罡轻敲柜台,掌柜猛地惊醒,眼神瞬间聚焦,随即又涣散下去:“住店?只剩三间上房了。”
“再弄几个小菜。”墨羽道。掌柜麻木地点头,转身进了后厨,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三人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袁天罡借着检查餐具的间隙,指尖的星辉悄悄探出,触碰到掌柜的背影——一股极淡的黑气从掌柜后心溢出,如同附骨之疽。
“他被梦魇缠上了。”袁天罡低声道,“这种邪气不伤人命,却能钻入人的梦境,啃食记忆。”正说着,掌柜端着菜上来,盘子里的红烧肉泛着青黑色,显然已经变质。赵宇刚要开口,被袁天罡用眼色制止——掌柜的眼神里,此刻正倒映着一盘热气腾腾的佳肴,他活在自己的幻觉里。
入夜后,三人住进客房。袁天罡运转灵力护住心神,却故意留了一丝缝隙,引诱梦魇前来。果然,三更时分,窗外飘进一缕淡灰色的雾气,雾气在屋内盘旋片刻,化作一只没有脚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飘向袁天罡的床头。
影子刚要靠近,袁天罡猛地睁开眼,“星辰之剑”的星辉骤然爆发,将影子钉在墙上。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叫,在光芒中扭曲挣扎,渐渐显露出原形——竟是一片残破的书页,书页上写满了扭曲的文字,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是‘梦魇书’的碎片。”袁天罡捏住书页,星辉注入其中,书页上的文字剧烈跳动,“这东西能编织幻境,让人沉溺在最恐惧的记忆里,久而久之,现实中的记忆就会被取代。”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墨羽的低喝。袁天罡冲过去,只见墨羽正用短刀挑着一缕雾气,雾气中浮现出他少年时的模样——被暗影教徒围攻,眼睁睁看着同伴惨死。墨羽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正与幻境对抗,“炎阳护盾”的红光忽明忽暗。
“别被它迷惑!”袁天罡大喊,星辉扫过墨羽周身,幻境瞬间破碎。墨羽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好险……差点就陷进去了。”
赵宇的房间也出了状况。他蜷缩在床角,双手抱头,口中喃喃着“对不起”,面前的雾气化作龙渊皇陵的景象——他没能救下的那名队员正在血泊中望着他。袁天罡故技重施,用星辉驱散幻境,赵宇惊醒后,眼圈通红:“它专挑最痛的记忆下手。”
三人聚在院中,袁天罡将两片梦魇书碎片放在石桌上,碎片一靠近,竟自动拼合在一起,露出更多的文字。“这些文字是上古的‘迷魂文’,”袁天罡辨认着,“记载着操控梦境的方法,源头指向城北的‘落月书院’。”
落月书院曾是西域着名的学府,据说藏书百万卷,却在十年前一场大火后废弃。三人趁着夜色前往书院,废墟中果然弥漫着浓郁的雾气,比城中浓重数倍。书院的藏书楼虽已坍塌大半,残存的书架上却还立着几排完好的书,书脊上都刻着与梦魇书相同的纹路。
“这些书都被污染了。”赵宇拿起一本,书页翻开,里面空无一字,却渗出灰色的雾气,“难怪全城的人都被梦魇缠上,是这些书在作祟。”袁天罡走到藏书楼中央,那里的地面有一个凹陷,形状恰好能放下一本巨大的书。
“这里曾放着‘梦魇全书’。”袁天罡蹲下身,指尖拂过凹陷中的刻痕,“全书被人拆开,碎片混入普通书籍,散布全城,才形成了这场大范围的梦魇。”墨羽踢开脚边的瓦砾,发现一块烧焦的牌匾,上面刻着“藏经阁”三个字:“或许真正的线索在地下藏经阁。”
三人合力移开坍塌的横梁,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石阶。石阶尽头的藏经阁完好无损,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青铜盒子,盒子里铺着丝绸,却空无一物,只留下一张字条,字迹与公告栏上的如出一辙:“想知道真相?去城西的‘忘忧湖’,那里有你们要找的人。”
“是陷阱吗?”赵宇警惕道。袁天罡拿起字条,星辉扫过,字条上没有邪气,却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息——与地脉核心中那丝黑气同源。“不是陷阱,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他将字条收好,“去忘忧湖。”
忘忧湖在城西的山谷里,湖水漆黑如墨,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三人来到湖边,月光洒在水面上,却没有倒影,反而激起一圈圈灰色的涟漪。涟漪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身着白衣,面容模糊,手中捧着一本残破的书——正是梦魇全书剩下的最后几页。
“你们终于来了。”女子的声音空灵缥缈,像从水底传来,“我是落月书院的最后一任掌书,也是这场梦魇的始作俑者。”
袁天罡握紧长剑:“为什么要这么做?”女子的身影在涟漪中晃动,语气带着无尽的悲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他们……保护城里的人不被‘蚀忆虫’吃掉所有记忆。”
“蚀忆虫?”三人同时一惊。女子抬手,水面上浮现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通体透明,却长着密密麻麻的脚,“它们来自地脉深处,以记忆为食,十年前书院大火,就是为了烧死它们,可我失败了……”
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蚀忆虫怕梦魇,我只能用梦魇书编织幻境,让百姓活在虚假的记忆里,至少……不会变成没有过去的空壳。可梦魇书的力量快耗尽了,再过三日,蚀忆虫就会冲破幻境,到时候……”
水面的涟漪剧烈波动,女子的身影渐渐消散:“地脉核心的裂痕里,藏着蚀忆虫的母巢……求你们……救救他们……”
最后一片梦魇书碎片落在袁天罡手中,与之前的碎片拼合,全书的文字终于完整。书页自动翻动,最后停留在记载蚀忆虫的那一页——虫母在地心火旁产卵,每百年孵化一次,而今年,正是孵化之年。
“难怪地脉核心有黑气。”袁天罡恍然大悟,“蚀忆虫的母巢就在核心附近,之前的冥鳞污染,根本是虫母在释放邪气!”
墨羽看向湖面:“那掌书呢?”湖面恢复平静,只有那本残破的梦魇书漂浮在水面上,书页上多了一行字:“以身饲梦,换城三月安宁。”
三人沉默良久。袁天罡捡起梦魇书,书页入手冰凉:“我们去地脉核心,必须在三日之内毁掉虫母。”赵宇握紧“青木法杖”:“这次,不能再让任何牺牲白费。”
落月城的夜色依旧沉寂,但三人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加沉重。他们知道,这次要面对的,不仅是吞噬记忆的邪虫,更是无数被命运捉弄的灵魂留下的沉重过往。而地脉核心深处,虫母的卵或许已经开始颤动,等待着破壳而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