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酒杯,接连夹了几口菜送入嘴里,风卷残云般的吃相,显是饿得狠了。我心中不免暗忖:堂堂市委书记亲自出面,他张晓东竟连一顿便饭都不肯安排,哪里还讲半点革命情谊。
他忽然搁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你怎么不喝?”
在他逼视下,我只得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看来为了说服张晓东,你没少下功夫啊。”
我立即会意:“您见到林蕈了。”
他微微颔首:“不止达迅集团的林总,还有沈省长的千金。”
我心中一动。向来不爱抛头露面的沈梦昭竟也亲自出面,看来为了这件事,她确实倾尽全力。
我将两人的酒杯重新斟满:“齐书记,容我再敬您一杯。能促成此事,实在是功德圆满。”
他执杯在手,却不急着喝,目光沉沉地锁住我:“既然你知道事情已经办成,难不成你想凭着这几杯酒就把我打发了?”
我手一抖,心底咯噔一声——这位衣冠楚楚的父母官,莫非又要狮子大开口了?
我稳了稳心神:“您还有什么指示,请尽管吩咐。”
“你现在和芷萱的关系处在什么状态?”
我略作迟疑:“若说一刀两断,未免违心;若说涛声依旧,又非实情。”
“所以是藕断丝连喽?”
我垂下目光:“大抵如此。”
他将酒杯往桌上一顿,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斩钉截铁:“回去把婚约退了,和芷萱结婚。我们家的姑娘,绝不能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占着便宜。”
这话如同惊雷,震得我耳畔嗡嗡作响,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正当我心神俱乱之际,房门被猛地拉开。魏芷萱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决绝的神色:“我的婚事不用谁来做主!我才不嫁给他!”
齐勖楷显然没料到她会在外偷听,顿时沉下脸来:“放肆!男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魏芷萱毫无惧色地走进来,目光灼灼:“他和你根本就是一路人,满脑子大男子主义!这样的男人,我凭什么要嫁?再说我早就决定了,这辈子都不嫁人。”
齐勖楷一时语塞,被她这番话噎得说不出半个字。
见气氛剑拔弩张,我连忙打圆场:“二位都先冷静一下,我看这件事……”
“你看什么看!”他将怒火全数倾泻在我身上,“别以为她替你说话,这事就能翻篇。我就不信,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这么毁在你手里。她不愿嫁也行,但从今往后你们必须断绝往来,半点瓜葛都不能有!”
“齐书记,请您息怒。”我尽量让语气保持平和,“您这样的决定,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感情的事终究是你情我愿,若强行拆散,反倒不近人情。”
他双目圆睁,额角青筋隐现:“关宏军,你可以不顾颜面,但我们还要这张脸!这件事若是传到我姨妈耳中,我该如何交代?今天就是把天说破了,你们俩也必须做个了断!”
情急之下,我也提高了声量:“您这是军阀作风、独断专行!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在您面前表个态:我和芷萱何去何从,全凭她一人决定。若她愿意跟我,我必倾尽所有——除了那一纸婚约,金钱、地位、真心,我全都给她;若她想要离开,我绝不会有半分纠缠。”
魏芷萱闻言,眼圈倏地红了,眸中水光潋滟,紧抿着唇别过脸去。
齐勖楷神色稍霁,语气却愈发沉重:宏军,若在古时,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即便你在外金屋藏娇,我也不会多言半句。可如今你身为党员干部,这般行事岂止是违纪?这是要断送自己的政治生命啊!
我迎着他忧虑的目光,平静答道:舅哥,正是顾及这层,我才打算辞去公职,彻底转型经商。
他猛地一怔:你方才叫我什么?
舅哥。我字字清晰,就是舅哥。
这声称呼让原本泫然欲泣的魏芷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齐勖楷狠狠瞪她一眼,转而对我说:你当真不想在仕途上走下去了?你可明白,这意味着你将失去现有的一切权势,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会立即离你而去,就连这个行长的位置也保不住!
我目光恳切地望向他:“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就算真的一无所有,需要从头再来,我也无怨无悔。”
他长叹一声,那叹息里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关宏军啊关宏军,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实在为你感到可惜。”
“为了芷萱,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我说得斩钉截铁,字字铿锵。这话听起来深情动人,可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只要他齐勖楷肯点头认下我和魏芷萱这层关系,眼前这一切所谓的“牺牲”,根本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