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属于你的印记。”
徐文祖的低语在幽绿的光线和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中回荡，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上我的脖颈，锁紧。
我的目光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投向“画廊”最深处那片浓重的阴影。
那里，似乎有一个更庞大的、被墨绿色防尘布覆盖着的物体轮廓。布料的褶皱在幽绿光线下形成深不见底的沟壑，像隐藏着某种沉睡的巨兽。
而就在那覆盖物的前方，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地面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谁？！
尹宗佑？！还是……另一个不幸的“访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握着剁骨刀的手，掌心一片湿滑的冰冷。
徐文祖要我用这把刀……在那个人身上“留下印记”？
这就是他所谓的“杰作”？用活生生的人，作为我“堕落”的祭品？！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腥甜堵住。前世的记忆碎片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冰冷的刀刃，温热的血液，猎物濒死的眼神……但这一次，那些画面不再带来病态的悸动，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抗拒。
不。
我不能。
我猛地转过头，看向徐文祖。他站在幽绿的光晕里，像个等待验收作品的残酷神只，嘴角那抹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令人作呕的期待。
他在等我崩溃，等我屈服，等我举起屠刀，完成这最后的“仪式”。
如果我照做了，我就真的万劫不复，彻底成为他收藏夹里一件合格的、“觉醒”的“作品”。
如果我拒绝……
我的目光扫过四周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作品”，扫过操作台上那些闪着寒光的“工具”。拒绝的代价，或许就是加入它们，成为这幽绿画廊里一个新的、无声的陈列品。
进退都是地狱。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
怎么办？
扮演……已经到了极限。在活生生的人命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苍白可笑。
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几乎要冒出烟来。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尖叫，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生路。
徐文祖的弱点……他的“美学”，他的“掌控欲”……
一个极其冒险的、近乎自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溅的火星，骤然闪现！
如果……“作品”的目标，不是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呢？
如果……“画布”和“素材”，可以是我自己呢？
这个念头疯狂而荒谬，却像野火一样瞬间燎原！
徐文祖要的是“价值”，是“独特性”，是超越寻常的“创造力”。杀戮一个无力反抗的羔羊，在他眼中或许只是平庸。但……将刀锋转向自己，进行一场残酷的、针对自身的“解构”呢？
这够不够“独特”？够不够符合他那扭曲的、“剥离无用部分，保留纯粹本质”的美学？
风险巨大。我可能会死，可能会重伤，可能会彻底疯掉。
但这是唯一可能打破他剧本，将他一同拖入不可预测深渊的方法！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腐败气息的空气灼烧着肺叶。我抬起眼，再次看向徐文祖，眼底之前伪装的空洞和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徐医生，”我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你说……工具是艺术的延伸。”
徐文祖微微挑眉，似乎对我的主动开口感到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兴趣。“没错。”
我举起手中的剁骨刀，幽绿的光芒在冰冷的刃口流动。
“那么，‘材质’呢？”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如果‘材质’……是艺术家自身呢？”
徐文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像两把手术刀，试图剖开我的头颅，看清里面真实的意图。
他沉默了。整个地下空间里，只剩下那低沉的设备嗡鸣声，以及我粗重的呼吸。
几秒钟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极致惊讶、浓厚兴味、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的笑容。
那笑容，比他任何一次伪装出的温和，都更真实，也更可怕。
“有意思……”他低声说，像发现了稀世珍宝的收藏家，“真有意思……”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我，目光灼灼地锁住我握刀的手。
“你想……如何‘解构’自己？”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
我没有回答。
而是猛地调转刀口！
冰冷的刃锋，对准了我自己的左臂！
目光，死死地迎上徐文祖那双因为期待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就在这里，”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