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蹭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恨不得把脑袋探出门缝去听个仔细。
外头丫鬟的窃窃私语却低了下去，很快脚步声响起，像是散开了。
她心里跟猫抓似的。收成不好？王爷在为这个发火？
【宿主，检测到潜在任务触发点。王府田庄歉收，或与宿主专业领域相关。】007的机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怂恿。
“相关！太相关了！”林乔搓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零零漆，快，给我查查，具体啥情况？哪里的庄子？旱了还是涝了？种的啥？”
【信息不足，需接近情报源。建议宿主前往外书房区域。】
“外书房？我能去吗？”林乔有点怵。那地方一听就是王爷处理正事的地方，规矩肯定更大。
【宿主身为郡主，关心家国……家事，情理之中。可借口送些汤水点心，以示孝心，顺带探听。】007给出馊主意。
林乔眼睛一亮！对啊！送温暖！这招她见村里小媳妇们用过！
说干就干。她风风火火就要往外冲，冲到门口又刹住脚，低头瞅了瞅自己这一身光滑得能溜冰的绸缎裙子，这哪是去送温暖，像是去唱大戏的。
“不行不行，得换一身。”她嘟囔着，扭头就在屋里翻箱倒柜。王妃给她准备的衣服全是这种华丽晃眼的，找了好半天，才从箱底扒拉出一身料子相对细软、颜色也素净些的月白裙子，头上那两根玉簪子也拔了，用根同色的发带随便一束。
看着镜子里总算没那么扎眼的自己，她松了口气。又扬声叫丫鬟：“来人！小厨房里有什么现成的……呃，润喉解渴的汤水没有？”
门口候着的丫鬟连忙进来，见她这打扮，愣了一下，还是恭敬回道：“回郡主，灶上一直温着冰糖雪梨羹，最是润肺去燥的。”
“就这个！快装一盅……不，装两盅！跟我去外书房！”林乔一挥手，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气势。
丫鬟吓了一跳：“郡主，外书房……王爷正在处理事务，吩咐了不许打扰……”
“没事！我就去送个汤，送了就走！”林乔不由分说，自己先抬脚往外走。丫鬟没法子，只好赶紧去准备。
一路往西边走，越靠近外书房，气氛就越肃静。巡夜的护卫明显多了，见到她虽然都立刻躬身行礼，但那眼神里的惊讶和探究藏都藏不住。
林乔硬着头皮，端着郡主的架势，心里却在打鼓。她身后跟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食盒，更是紧张得头都不敢抬。
好不容易到了外书房院外，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王爷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声音：“……整整三个庄子！颗粒无收！你们还有脸来见本王？！……”
门口守着的小厮一见林乔，脸都白了，噗通就跪下了：“郡、郡主金安！王爷他……正忙着……”
“我知道。”林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听闻父王操劳，炖了盏雪梨羹送来，润润喉。”
她示意身后丫鬟把食盒递过去。
小厮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为难着，里面的声音停了。片刻，赵总管从里面掀帘子出来了，见到林乔，也是一愣，随即躬身：“郡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给父王送点喝的。”林乔说着，眼神忍不住往他身后那扇门瞟。
赵总管何等精明，立刻笑道：“郡主孝心，王爷知晓定然欣慰。只是王爷此刻正与庄头们商议要事，不便打扰。这羹汤，老奴代您送进去可好？”
林乔有点失望，但也不好硬闯，正想点头，里头却传来了王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是宁儿？让她进来吧。”
林乔心里一跳！
赵总管立刻侧身让开：“郡主，请。”
林乔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衣襟，迈步走了进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地上跪着四五个穿着短打、面色惶恐的汉子，一看就是庄户人。王爷坐在宽大的书案后，脸色阴沉，手边堆着几本账册一样的东西。
见到林乔进来，王爷脸上的怒色收敛了些，但还是绷着：“你怎么来了？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乔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这礼还是这几天被嬷嬷硬逼着学的，做得磕磕绊绊：“女儿听闻父王辛劳，炖了雪梨羹，给您……和几位……解解渴。”
她示意丫鬟把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王爷目光在她那身素净的衣服上扫过，神色缓和了些，嗯了一声：“有心了。放那儿吧，没什么事就回去歇着。”
地上跪着的庄头们更是大气不敢出，偷偷瞄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郡主。
林乔却没动。她绞着手指，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声问：“父王……是因为庄子上收成不好，在生气吗？”
王爷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不喜欢她过问这些，但看着女儿那带着点怯生生又有点好奇的眼神，终究没斥责，只沉声道：“嗯。今年天旱，几个靠天的庄子几乎绝收。说了你也不懂，回去吧。”
“天旱？”林乔眼睛却微微亮了，“那……庄子附近有河流吗？能挖渠引水吗？或者打深井呢？”
王爷一愣，看向她：“你懂这些？”
地上一个年级大些的庄头忍不住抬头道：“回王爷、郡主，挖渠工程太大，咱们庄子离河远，得不偿失。打井也打了，出的水少，不够浇灌……”
“那……种点耐旱的庄稼呢？”林乔下意识地接话，“比如……豆子？高粱？或者……红薯？就是地瓜，那个特别耐旱，坡地也能长，产量还高！”
她一说起这个，语速都快了些，眼睛也亮晶晶的，那股在王府里养出来的拘谨别扭劲儿一下子没了大半。
王爷和庄头们都惊讶地看着她。
王爷是没想到自己这刚从乡下找回来的女儿，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庄头们则是惊奇，这金枝玉叶的郡主，怎么还懂地里的事儿？说的好像……还挺在行？
“红薯？”王爷沉吟了一下，“此物听闻南边有些许种植，产量尚可，但北方……”
“能种的！肯定能种！”林乔有点急，差点想拍胸脯保证，“选对品种，法子得当，亩产……亩产说不定能上千斤呢！”她记得007说过，优化后的品种加科学种植，亩产惊人。
“上千斤？”这下连王爷都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地上跪着的庄头更是瞪大了眼，他们种一辈子地，最好的年景，麦子稻谷能收个三四百斤顶天了！上千斤？那是天方夜谭！
“你……从何处知晓这些？”王爷盯着她，目光里带上了审视。
林乔心里一咯噔，坏了，说秃噜嘴了。她赶紧低下头，绞着衣带，又变回那副怯生生模样：“……以前在乡下，听……听村里老人说的，自己也……瞎种过一点，觉得好活……”
王爷看着她那突然又缩回去的样子，眼神变幻了几下，没再追问，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似乎在思索什么。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爷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既然你略知一二……赵安。”
“老奴在。”赵总管立刻应声。
“明日，从歉收的庄子里挑一个近些的，地契……划到郡主名下。”王爷顿了顿，看向一脸懵掉的林乔，“宁儿，既然你有心，父王便允你一试。若真能种出你说的产量，父王重重有赏。若不能……”他语气沉了沉，“便安心在府中学规矩，不要再想这些旁门左道。如何？”
林乔猛地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地！庄子！给她了？！虽然听起来像个赌注，但……她能出去种地了？！
“能！我能！”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好不容易才压住，使劲点头，“谢谢父王！我……女儿一定好好种！”
王爷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眉眼，那鲜活气儿是他回府后头一次见，心里莫名软了一下，摆摆手：“去吧。具体事宜，让赵安安排。”
“哎！谢谢父王！父王您记得喝汤！”林乔喜滋滋地行了个礼，几乎是蹦跳着出了书房门。
看着她轻快消失的背影，王爷摇了摇头，失笑一下，随即又看向地上还跪着的庄头们，脸色一沉：“都听见了？下去吧。明年若再是如此……”
庄头们连滚爬溜地告退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王爷拿起小几上的雪梨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清甜滋润。
他目光落在窗外浓重的夜色里，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这个女儿……似乎比他想的，要有意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