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我是想补偿点什么吧，许攸……她的死，我也有责任的。”
“除了这个。”
“我太累了，既然我不是路家的人，那我也没必要承担这么重的担子。”
米娅长公主当初就不看好她。
现在想来，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世，认为她不配。
后来也是表哥主动放弃继承资格，她才有机会站在那个地方实现自己的价值。
如今她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她不想再拼了。
“我爱桑贺，我只想做桑贺的妻子，而不是做路氏的掌权者。”
霍京焱眯起眼：“我以为你很享受手握权势的滋味。”
“有一段时间确实很沉迷，但现在觉得，陪着他才是最快乐的。”路添添脸上，浮现一抹尴尬。
只是不知道桑贺还要不要自己陪他。
路添添跟霍京焱做完交接之后，乘他的车去了桑宅。
桑贺这段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养伤，桑家的医疗团队要照顾桑贺跟桑劲峰两人，连药师府的宋青书也留在了上京城，帮着桑酒照看家人。
霍蓓蓓现在换了个名字，叫宋贝贝，是宋青书的未婚妻了。
她看着日渐憔悴的桑酒，也是一阵心疼，跟宋青书学了几种按摩手法，一边给桑酒讲笑话逗她开心，一边给她按摩缓解压力。
霍京焱到了之后，这就是霍京焱的工作了。
路添添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他应该换了药，准备休息了吧。
她偷偷进了桑贺的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只是空气中处处都是药味。
外面下着雨。
这几日总在下雨。
自从许攸车祸身亡之后，桑家的上空也总是弥漫着让人心惊的阴云。
仿佛在桑宅里那个被宠成了公主的开心果离开之后，这片空间就再也不能听到笑声了。
许攸是桑家的开心果，也是桑家所有人的平衡仪。
她不在了。
桑家的人，都失去了微笑的能力。
“你来了。”
路添添本来没敢开灯，听到桑贺的声音，她才打开了房间里的壁灯。
只见桑贺靠在床头，胡茬爬满下颌，原本笔挺的鼻梁两侧泛着青黑，像被人用炭笔狠狠抹过。
路添添看着如此憔悴的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好点了吗？伤口还疼吗？”
“你的身体怎么样？”桑贺问道。
“我挺好的，恢复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死了，谢谢你，桑贺，谢谢你救了我。”
她想说的是，谢谢你跟我求婚，谢谢你在生死时刻救下我。
可是她不敢。
“既然没事了，就回雾都吧。”
“你、说什么？”路添添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
桑贺喉咙滚动了一下，“你的家，在雾都。”
路添添想了很多场合，哪怕是他骂自己，都行。
可他现在平静的告诉自己，自己的家在雾都。
他这是赶她走了吗？
“桑贺，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谈吧。”桑贺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路添添，说道。
“我知道，是我促使了你的父母吵架，也是我哥哥跟你妈咪说了什么，才会让她情绪失控，坚持要离婚，最后又遭了车祸。”
路添添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
她的指甲陷进掌心，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放弃了路家的所有，我愿意为自己做的事赎罪。我犯了错，我尽量弥补，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路添添想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可她没有勇气。
第一次她想触碰他的时候，他说：别碰我。
第二次，他说：我妈咪死了。
第三次……
不，没有第三次了。
路添添绝望地看着他，明知道他会说什么，她还是无法压下心底的希冀。
只要可以留在他身边，做个护工她也愿意。
桑贺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路添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竟然主动……
“你不需要弥补什么，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添添，我让你离开，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也不是因为我把母亲的死怪在你头上。”
路添添抬起头：“那你？”
“我妈咪死了，我父亲伤心过度，像个植物人一样活着，我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弟，在一夜之间长大，努力支撑着我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而我，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听着他生锈般的嗓音，那自责的痛苦简直淹没了路添添的心脏，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不是的，你很好，而且你不是废人，你还能恢复的，桑酒不是说了吗，你能变回正常人。”
桑贺叹了口气。
“我本想问，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可是又觉得这很矫情。”
桑贺的手指条件反射般蜷缩，却没抽回，而是静静地看着心爱的女子。
“我们之间，隔着两条人命。就算我们相爱，也没有办法相守，对吗？”
路添添闻言，脸色刷白。
是啊，这也是她最害怕的。
“路月华死了，我妈咪死了，我们俩的爱情……也中止了。”
“不，桑贺，不是这样的！”路添添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我可以一直守着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你还不懂吗？”桑贺喉结剧烈滚动着，突然大喝一声，“我没办法面对你！面对路月华的亲生女儿！”
路添添看着猩红又懊悔的眼，只能本能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如果我没坚持去雾都抢婚，如果我没出事，她不会去那里，也不会遇到路月华，她会永远是个骄傲快乐的桑夫人，而不是一个一心想离婚，求解脱的失意者。”
桑贺自言自语着。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让路添添想起那天他坐在轮椅上，看见许攸的尸体后，不顾一切扑过去抱着她的遗体哭得像个孩子的画面。
他很爱他的母亲。
他自责，认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怎么可以！
“桑贺，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这都是……”
路添添回忆整件事，发生得太快太急，没有人能够捋清楚，这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明明相爱的男女，为什么会突然闹翻？
那样恩爱的一对夫妻，堪称世界甜蜜夫妻的模版。
为什么他们的结局，是生离死别？
“桑贺，你不能这么想，这跟你没关系！”
“不！是我害死她的！”桑贺突然情绪失控，明明想要跟她好好谈，让她心甘情愿的离开，最后却变成了自己的无能狂怒。
他的嘶吼，太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