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挥刀的手臂早已酸软无力，握刀的手也已止不住的颤抖。
自从出现在这片血海之中，他已经不知挥砍了多少刀，脚下的血海早已看不到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得像山一样高的尸首。
山丘顶端，杨昭用刀撑着身体，防止自己脱力倒下，他喘着粗气，衣衫早已被汗水和血浆浸透，披散的头发也已被粘稠的血水结成一束束的模样。
这片尸山血海寂静无声，终于不再有血人出现。
但站着不动的杨昭也已是麻木不仁，眼神一片空洞。
忽然，无限的金光浮现在天空之中，一尊万丈高的佛陀神像出现在了这片天地。
“杀戮成性，迷失本心，你可知罪？”
浩大且空灵的声音响彻天际，神像托着手印低头看着尸山血海上宛如魔头一般的杨昭。
良久，杨昭气若游丝的回道，
“何罪之有？”
“罪孽深重，不知悔改，其心可诛！”
“诛你娘的。。。”
杨昭奋力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那无比宏大的神像，面无表情的辱骂着。
神像不再说话，托起的手掌大放光明，如同一轮金色的太阳，血海上弥漫的血雾在金光中迅速消融，无边无际的血海也渐渐翻滚沸腾。
杨昭感觉金光照在身上有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但却无力闪躲，只能任由它不断刺痛着自己。
金光越发灼热，尸山上的尸首升腾起火焰，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
“啊啊啊。。。”
杨昭发出痛苦的哀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出现严重的烧伤，那些被灼烧过的地方渐渐脱落，化作飞灰飘在空中。
脚下的尸首已然化作一座火焰山，滔天的烈焰吞噬着一切，又吐出一捧捧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无边的血海被蒸腾干净，庞大的尸山也焚烧殆尽，徒留一片龟裂炙热的大地，以及一具杨昭残余的尸骨。
烈日焚浊，荡涤罪业！
神像手中金光渐渐收敛，看着下方残余的尸骨久久不语。
然而，异象出现，那具残存的尸骨在金光收敛之后，竟然缓缓再生！
没过多久，一个完好的杨昭再次出现！
“是这样么。。。”
杨昭躺在龟裂的大地上喃喃自语，
“业障无穷，回头是岸！”
神像再次开口说话，但声音不再如先前那般空灵，反而多了一丝怒意。
“回头你妈呢！有本事你烧死我！”
杨昭对于神像打断他思绪显得极为不满，虽是躺着无法动弹，但嘴上却不闲着。
炽热的金光再次笼罩了天地，大地上的裂痕又细致了几分，杨昭的躯体再次燃起了熊熊火焰。
金光再次收敛，残余的躯体又一次复原，甚至速度比起上一次还要快上少许。
“原来是这么回事。”
重新复原的杨昭依旧在喃喃自语，空洞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光彩，
“我看你也不行啊，要不要再烧一次？”
神像不再多言，掌印中重新大放光明。。。
“再来！这就没力了么？”
。。。
“不行啊，你这烈焰怎么越来越弱了啊？”
。。。
“也太令我失望了吧，能不能认真点烧？”
。。。
不知历经了多少次的焚烧和复原之后，龟裂的大地早已成了一片沙漠，神像看着在沙漠中缓缓起身的杨昭，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是杀不死的么？
神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是这个意思啊，我早该明白的。。。”
杨昭没有理会天边的巨大神像，低着头看着脚边的黄沙，那里有一株野草正在冒头。
他背着手，轻轻跺了跺脚，嫩绿的野草瞬间伸展着叶片茁壮成长。而以它为中心，无数的小草在黄沙中纷纷生长出来。
转眼间，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漠，变成了一片翠绿的草原。
杀灭旧时我，方得唤新生！
在一次次的毁灭与重生中，杨昭对于自己的杀生道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这更进一步的关键，便在于他突然明悟了之前兰岚问他的那个问题。
飞升到底算不算破妄求真？
原来她一直在提点我。。。
破不破妄不重要，问题的核心在于，求真。
飞升究竟是什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飞升？
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尚未飞升的人来说，想得再多也毫无作用，因为他没有飞升。
所以，想要明白飞升，便需要先飞升。
这不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事情，重点只是在于心境上的变化。
如此，杨昭不得不感谢一下这尊神像，让他在生与死的轮回中打磨心境，方才有了此番明悟。
虽然这只是前进的一小步，后面还需要时间走完这最后一程，但杨昭已是心中一片清明。
他明白了自己的道。
“好了，闹剧该结束了。”
“放肆！”
神像怒喝一声，手中再次金光大放。
“还来？没意思了啊。”
杨昭摇了摇头，伸手比出剑指，一道青雷激射而出，洞穿了神像的手掌，也洞穿了它的胸膛。
天地重归晴朗。
佛堂上，杨昭缓缓睁开了眼睛，一道飘渺且蕴含无限生机的气息扩散开来，感受到生机的兰岚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体内的伤痛也好似减弱了几分。
“不可能，怎么会。。。”
闭目盘坐的慈罗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醒过来的杨昭，他的胸口出现了一道贯穿前后的血窟窿，就和杨昭击穿的神像一样。
“杨哥！”
兰岚脸色洋溢着喜悦，心境之争是杨昭胜了，而且，刚才的那股非同寻常的气息，似乎还有另一层意味。
佛堂上，立着五尊姿势各异的冰雕，正在和兰岚对峙的慈罗突然抽搐一下倒了下去。
而那胸口有着贯穿伤的慈罗，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起身化作一缕金光向佛堂外遁走。
“想走？晚了！”
杨昭抬手握拳，凝神打在虚空。
下一刻，远遁而去的金光却出现在杨昭的前方，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拳。
金光溃散，慈罗的身影出现，整个胸膛完全塌陷，吐出一口血水，瘫软在地，显然是活不成了。
肃杀之气淡去，杨昭重新恢复平静的模样，低头看着慈罗的尸体，微微皱眉。
“杨哥，你。。。”
兰岚上前几步，来到杨昭的面前，眼中流露着难以隐藏的欢喜之情。
杨昭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笑着说道，
“谢谢你，也辛苦你了。有话等会再说，我们先解决佛主。”
“嗯！”
兰岚乖巧的应着，却已然忘记了，现在的她应该是装成芮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