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31日16:00，首都机场的停机坪上，湾流G550的舷梯泛着冷光，舱门玻璃将央视大楼的钢架轮廓折成锋利的几何图形。金家代表一身暗纹西装，皮鞋擦得能映出云层，等田毅和刘强东走近，他躬身递上锦盒，指节因用力泛白：“田总，家主特意嘱咐，这是给您的谢礼。”
鎏金盒盖掀开时，青铜哨子在阳光下泛着哑光，“京-暮云092”的刻痕里积着薄薄一层灰——这是金家小辈才用的编号，金毓麟的孙女被推到台前，田毅心里冷笑，这谢礼，分明是宣告金家后继无人的败象。
“留着给你当车铃吧。”田毅抓过盒子塞给刘强东，后者正盯着角落几个金家保镖，他们盯着远处京东物流车的眼神像淬了冰，指节在腰间的枪套上摩挲。
刘强东攥着舱门扶手，指腹掐进真皮纹路里：“你倒是会给我找事。”
田毅转头指向舷窗外的奥体工地，鸟巢的钢架在暮色里像只摊开的巨手：“你猜信鸽最怕什么？”没等刘强东接话，他忽然看向舷窗倒影——央视新大楼的钢架正一点点啃噬着西山的轮廓，“是强光。奥运场馆的探照灯亮起来，可比这厉害百倍。”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刘强东胸前的非典抗疫纪念标牌上，“而你，会比它们更亮。”
湾流冲破云层时，刘强东的彩信进来了。照片里，首都机场外的荒地上，一排染锈的三轮车架缠着红绸，背景横幅的墨迹还在晕开，“京东运输队：目标农村3万行政村！”的字样被风扯得猎猎作响。田毅笑着按下舷窗雾化键，水汽在玻璃上凝成北京地图，指尖划过中关村时，水珠突然聚成纵横交错的棋盘，京东的蓝色工牌倒影恰好落在棋眼，亮得晃眼。
飞机降落在广州，停机坪的热浪裹着栀子花香扑过来。接机的王强穿一身白绸衫，捧着嵌玉金算盘躬身递上，田毅捻起两粒金珠塞进手机壳，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一颗算成本，一颗算人心。”
夕阳穿过舷窗，金珠上的光斑在地毯上投出两行字：
资本为舟，实业作桨
旧城门外，星火燎原
广深高速的暴雨像被打翻的墨汁，狠狠砸在奔驰S600的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摆动，却刮不净越来越浓的夜色。副驾座位上，王强送来的镀金请柬烫着“太子酒店”四个字，边角还沾着几根金色流苏——玖龙纸业的张茵怕是等急了，田毅刚落地广州，这请柬就跟着到了。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Kpcb全球合伙人李颖的简讯，字里行间带着硝烟味：“富士康明早在深圳中院起诉比亚迪！郭台铭亲自压阵，法庭外现在已经挤满记者。”
田毅的肾上腺素猛地冲上头顶——这四川人骨子里看热闹的性子被勾了起来。他对着前排的陆虎吐出三个字，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去深圳。”
陆虎猛地攥紧方向盘，轮胎在积水路面划出尖锐的啸声。雨幕里，田毅盯着后视镜里被甩远的路灯：张茵刚登了胡润富豪榜首位，急着借和他合作，打通内地关节，好让她的废纸回收帝国再扩三分；太子辉握着东莞物流的命脉，拉他入局，说到底是想借他的面子绑死张茵的线。但这些都不及富士康与比亚迪的专利战——那才是真正的资本屠场。
此时的太子酒店顶层，水晶吊灯将梁耀辉（太子辉）的佛珠照得通红，像浸在血里。他盯着监控屏里空荡荡的VIp套房，指节在红木桌面上敲出闷响。蒋艳凑过来，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田毅那小子调头去了深圳，分明是没把您的局放在眼里……”
“啪！”一记耳光在雨夜中炸开。蒋艳踉跄着撞翻博古架，青瓷花瓶摔在地上，裂纹里渗进她嘴角的血丝，像极了冰裂纹釉上爬着的红线。坊间都说她是“太子辉背后的女人”，可田毅是谁？岂是她能置喙的。
“舌头太长，容易噎死。”太子辉抓起镀金卫星电话，拨号键被按得咯咯作响，“张总？东莞的戏唱不成了，深圳有场好戏——《富士康血战比亚迪》，田总已经过去了。”
深夜的深圳威尼斯皇冠假日酒店，套房的落地窗把城市的霓虹揉成一片模糊的光晕。田毅刚进门，视网膜上就炸开刺目的蓝色数据流：
【富士康诉比亚迪案败诉概率 92.8%——基于深圳中院2003-2006年涉外专利案判决分析】
三维法条矩阵在脑内缓缓展开，每条法规都像淬了冰的钢针：
深圳败诉核心逻辑链
1. 证据缺陷 → 富士康无法证明图纸属非公知技术
? 2005年跳槽工程师的证物链早在三个月前就断了
2. 地方保护 → 2006年深圳战略产业庇护政策摆在明面上
? 比亚迪是深圳纳税前三的企业，这块肥肉谁舍得动？
3. 反杀漏洞 → 比亚迪手里攥着台积电的过期专利
? 专利号US，存续期只剩87天，却足够捅富士康一刀
“有意思。”田毅把威士忌浇在窗玻璃上，酒液顺着“败诉”两个字蜿蜒而下，像两道流血的伤口，“郭台铭这老狐狸，早就知道会输，输掉官司的猎人，反而能把猎物逼进更好的陷阱。”
系统数据流还在滚动，田毅眯起眼，把富比案的来龙去脉理得清清楚楚：
2006年5月，富士康的网络监控系统抓到了狐狸尾巴——手机设计部的柳相军、司少青等人，给比亚迪发了一茬又一茬的核心数据，技术图纸、客户报价单，连诺基亚订单的成本构成都没落下。公安后来在比亚迪的电脑硬盘里查出，55%的文件都是富士康的商业秘密，手机模具参数、代工底价，全是能砸垮半条生产线的干货。更狠的是，比亚迪从2003年就开始系统性挖人，400多个富士康员工里，126个是核心技术岗，这哪是挖人，分明是把生产线连锅端，照猫画虎复制了一个“小富士康”。
富士康玩的是“刑事+民事”组合拳，2006年6月就在深圳中院递了诉状，索赔500万，明天开庭。郭台铭的算盘打得精：借深圳的官司拖延时间，让公关团队有机会买通比亚迪员工篡改证据，再把“地方保护”的帽子扣实，顺理成章转到香港高院——到时候，几十亿港元的赔偿就能到手。
可田毅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比亚迪正计划分拆手机业务上市，这场官司就是颗定时炸弹，郭台铭没看出来，这炸弹能直接冲击比亚迪的资本运作。
视网膜上的蓝光更亮了，比亚迪手机业务的资产架构图在眼前铺开：
├─ 核心价值：摩托罗拉\/诺基亚的代工资质，估值38亿
├─ 致命伤：深圳案败诉后，香港《防止贿赂条例》能追溯商业间谍罪，一查一个准
└─ 吞噬路径：控股分拆壳公司→质押股权→引爆法律风险，一步都不能错
田毅笑出声，王传福啊王传福，你这手机业务就算能上市，也得被官司拖延挂牌时间。市盈率至少跌20%，融资额砍30%都是轻的。投资者怕的不是赔偿，是无底洞似的诉讼；诺基亚那些大客户更会逼着你签知识产权承诺书，订单审批周期能拖到猴年马月。
他端起酒杯，对着窗外的暴雨晃了晃，酒液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看来，老天爷都想让我进比亚迪的董事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