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左臂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中崩裂,鲜血浸透了包扎的白布。
顺着袖口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但他此刻顾不上疼痛,仅用右手紧握的软剑在身前织成一道银光,每一次挥砍都带着咬牙的狠劲。
断了一臂又如何?
他是云天宗的少主,就算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身法和宗门秘传的剑法,他硬是撑着发挥出七八成的实力。
剑光掠过之处,总能逼得蒙面人连连后退。
有两个百夫长层次的匪寇躲闪不及,被剑锋划开喉咙。
烫的血溅在他玄色的袍角,像泼上了几点朱砂。
可敌我双方实力的悬殊终究是无法弥补的鸿沟。
对方十名千夫长如同铁壁般压过来,长刀劈砍的劲风几乎要将他掀翻。
不过十多个呼吸的功夫,身边就传来四声短促的惨叫。
四个护卫已倒在血泊里,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眼睛瞪得滚圆,显然是死不瞑目。
“诶!”
斜靠在马车车辕上的谷老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那声音里裹着无尽的无奈,像块浸了水的石头,沉甸甸地砸在心头。
他望着场中越来越小的防御圈,望着赵辰被三名千夫长围攻、险象环生的身影,浑浊的眼睛里终于褪去了最后一丝犹豫。
他知道,这种局面下,再撑下去就是全军覆没,连一丝生机都不会有。
“看来,不用那个手段是不行了。”
谷老低声自语,枯瘦的手指在袖中紧紧攥住一枚暗金色的丹丸。
那是云天宗的秘药“燃命丹”,能瞬间燃烧精血,暂时恢复一些实力,代价却是耗尽余下的寿元,油尽灯枯。
他犹豫了片刻,目光落在赵辰被刀锋逼得连连后退的背影上。
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将丹丸猛地塞进嘴里。
“公子,随我走!”
话音未落,谷老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周身爆发出一股磅礴的灵气,竟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强盛几分!
那些原本缠着他的旧伤仿佛在这一刻尽数消失。
整个人像是突然年轻了三十岁,动作快如闪电。
他一步跨到赵辰身边,不等对方反应,一只手臂已紧紧环住他的腰肢。
下一秒,两人竟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灵气托着他们掠过蒙面人的头顶,带起一阵狂风。
这一幕太过突兀,让一众围杀的蒙面人都愣了刹那。
那个明明被郭家打成重伤、连站都站不稳的老头,怎么突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实力?
“谷老,您的伤势痊愈了?”
赵辰被谷老带着飞在空中,感受着环在腰间的手臂上传来的力量,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方才谷老还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怎么转眼就有了飞天之力。
“没。”谷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心情似乎低落到了极点。
“只是用了些禁忌手段,能带你离开这里罢了。”
赵辰的心猛地一沉。他虽不知“禁忌手段”具体是什么,却从谷老的语气里听出了决绝。
可眼下风声在耳边呼啸,下方传来蒙面人惊怒的嘶吼,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压过了心头的不安。
就在刚才,他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这般有死无生的境地,他实在想不出第二条活路。
若是谷老这位四象黄境的强者没有被郭家的四象玄境重创。
别说这三十多个蒙面人,就算再来一倍,谷老一只手也能轻松拍死。
可世事没有如果,此刻能逃出生天,已是侥幸。
地面上,蒙面人很快斩杀了剩下的护卫。
为首的高大汉子看着空中越来越小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手指在鬼头刀的刀柄上反复摩挲。
“追!”他突然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赵辰身边的那位四象境护道人已是强弩之末,燃尽精血换来的力量撑不了多久,逃不了多远!”
他看得明白,谷老刚才爆发的灵气虽盛。
却带着一股虚浮的灼热,显然是燃烧生命力的征兆。
“要不然的话,他刚才就不是带着赵辰逃走,而是回身将我们尽数斩杀了!”
其他蒙面人听到这话,脸上的惊惧顿时缓和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贪婪的凶光。
斩杀云天宗少主,这可是泼天的功劳!
“追!”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取了那赵辰的性命!”
三十多人不再犹豫,纷纷展开身法。
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朝着谷老和赵辰飞去的方向追去。
脚下的枯枝发出“咔嚓”的脆响,在暮色里格外刺耳。
夜色渐浓,一轮明月高高挂起。
清辉洒在连绵的山林上,像铺了层薄薄的银霜。
数不清的星辰在天幕上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如此良辰美景,落在赵辰眼里却只剩一片冰冷。
谷老带着他飞了两百多里,速度已越来越慢,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也开始微微发颤,原本潮红的脸色此刻苍白如纸。
“哇——”
一声呕吐,谷老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带着赵辰踉跄着往下坠。
他却死死咬了一下舌尖,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赵辰朝着下方一片茂密的树林飞去。
“噗通”一声,两人重重落在厚厚的落叶上。
刚一落地,谷老便像失去了浑身力气。
一下子瘫倒在地,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气。
“谷老,您怎么了?”
赵辰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伸手想扶他,指尖却触到一片滚烫的黏腻——是血。
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可怕的猜测,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轻轻呼唤着。
“诶……”
谷老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他轻轻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抓住赵辰的手腕,力气却微弱得可怜。
“公子,我伤势本就太重……”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提起一口气,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此次能带着你飞出来,已经是耗尽了我的性命……刚才那种境地,不这么做,就是有死无生的结局啊。”
赵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那些平日里被他当作耳旁风的叮嘱。
那些谷老为他挡下的明枪暗箭,此刻都像潮水般涌进脑海,压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