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泽揽过李天佑的肩膀，贱兮兮地笑道：“嘿，你还跟我抖起来了？瞧瞧你把我爸吓得那样儿！”
李天佑才不接这口黑锅：“尚大哥，可明明是你先叫我‘李科’的。”
瞧着他俩勾肩搭背的模样，刚被吓惨了的尚父，转眼又被气得够呛。
“李科长，我瞅着您比小泽年轻多了，真是年少有为啊！”他边给几人倒上茶，边狠狠地瞪了自家臭小子一眼。
李天佑摆摆手：“尚大爷，您喊我小李就成。”
跟尚泽开玩笑就罢了，让长辈尊称他“科长”，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而且瞧着屋里的摆设，尤其是那张靠窗摆放的书桌，上面摊开着的一叠试卷，无不在说明尚家有个文化人。
尚父听他语气谦逊，总算是松了口气，他顺着喊了声“小李”的同时，也站起了身，叮嘱道。
“小泽，好好招待你朋友，我带你妈回你姥爷家瞧瞧。”
既然是以朋友相处，那么过来拜年带着这么多东西绝对不简单，他若不是被那声“李科”吓到了，脑子早就转过来了。
尚泽毫不客气地挪去了主位：“您顺道儿去新华书店把我媳妇和永章叫上呗，他老早就惦记着要去见姥姥！”
说着，还闲聊似的给李天佑解释道：“家里俩老师，这臭小子半点没随上，今年刚上小学就考了个不及格回来，你嫂子也算开通，还让他玩到现在，要换了我，早逼着他在家里念书了！”
听他在外人面前这么诋毁孙子，尚母可就不愿意了。
临出门前还帮着维护道：“小孩儿家嘛，还没个准性儿，再过几年就好了，你小时候不也天天逮鸡摸狗的，学习却一塌糊涂。”
李天佑笑笑没说话，他清楚尚泽说这话的深意，是想告诉他家里没人，有话直说就行。
果然，等尚父两人刚出门，尚泽便笃定地问道：“你今儿过来，是为了食品厂里私设赌局的事儿吧？”
“我这点小心思还是瞒不了尚大哥您。”李天佑点点头：“听我姐夫说，食品厂保卫科乱着呢，没少借着假举报争个人好处，导致厂里风气差得很。”
当初赵德遭人算计的事，也是多得对方相助，如今他自然没想着隐瞒。
“他这次也是让人报复了，得亏他没参与这次的赌局，不然也得挨挂落，可话说回来，那举报他的人，可半点儿亏都没吃着！”
尚泽是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两人间有种亦师亦友的感觉，他推心置腹道：“我们确实有权对保卫科进行监管，但实际执行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真要往深了查，弄不好两边儿都下不来台。”
像他们自己平时也没少给看门的白大爷递烟，这界限难定得很，只要没找到他们收取好处的证据，那对保卫科来说就是个工作失职的问题，口头批评最多了。
李天佑接过了话茬：“我懂这理儿，可话说回来，保卫科那边是看在我的面子才放的人，我要是不给他撑撑腰，下回遇到这事儿，要付出的代价就大了！”
李红琴对他这个小弟是发自心底的疼爱，他属实做不到用对待李大伯等人的态度，漠视这件事情。
尚泽拧眉想了想，才继续道：“我跟他们厂里治保会的顾干事还算熟络，等我找个时间把人约出来问问是啥情况。”
按1952年公安部公布的规定，各大国营工厂均设立了治保会，负责协助公安机关，揭发、检举包括保卫科在内的各种违法犯罪活动。
“尚大哥，我就知道还得是您！”李天佑没有一点儿求人的自觉，学着派出所众人最爱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
尚泽也不生气，还拍着自己的胸口笑着自荐：“李科，听说你带领的刑侦三组要改重案组，瞅瞅我有没有机会？”
原以为李天佑会继续跟他反怼，哪知对方却点了点头：“确实有个联络员的位置，要来不？”
溜须拍马，啊不，能说会道也是一种本事，三组里就缺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打入民众中获取情报的。
尚泽愣了好半晌，才故作轻松道：“你再这么打趣我，那我可是要当真了啊！”
“闲得呢才打趣您。”李天佑矜贵地瞥了他一眼：“我丑话先说在前头，副组长的人选已经定下了，而且这联络员不光得负责跟各单位对接事宜，打听情报的活儿也不能落下，必要的时候还得牺牲下个人形象。”
上次装个马虎学生实在是太羞耻了，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嘿，我还以为是啥麻烦事儿呢，都包在我身上！”尚泽收起脸上玩笑的表情，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他可不傻，先不说派出所跟市局之间相差了几级，就重案组的名头，就足够许多人上赶着争这个名额了。
从老领导手下挖人，总得去跟对方说下，李天佑便提议道：“我打算待会儿去给黄局长拜个年，您...”
“走，咱一块儿过去！”
不等他说完，尚泽就急冲冲地接过了话，拎起桌上的京八件，又跑进屋里找出了瓶酒，招呼他就准备出门。
李天佑：“...”这是半点不把他当外人啊，而且怎么有种后世转送月饼的感觉？
他到底还是脸皮薄，没敢一礼送两户，途中转进供销社花大价钱买了条黄鱼干。
见他俩结伴而来，黄局长明显愣了一下：“这还真巧了，您俩是在院门口碰见的？”
“我俩是一块儿来的。”李天佑摇了摇头。
尚泽赶忙咧着嘴附和道：“对对对，特意约好来给您拜年的！”
共事了这么多年，黄局长哪还能不了解这人的性子，他坐回位子上，不紧不慢地烧水泡茶。
按照旧时拜年的规矩，主人家还没把茶端上来，客人是不能聊正事的。
纵使尚泽急得抓耳挠腮，也只能东一块西一块地扯着家常。
李天佑好笑道：“黄局，您就别再逗尚大哥，免得旁人见了还以为您家里来了只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