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蓝景仪的声音勾勒出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全貌,从穷奇道截杀到乱魄抄操控,再到嫁祸灭口,环环相扣的毒计如同巨石投入湖面,在演武场上掀起惊涛骇浪。
短暂的死寂后,与这线索中各个关键点息息相关的人物,瞬间被点燃。
“金光善!看看你弄出来的孽种!”
金夫人凄厉的声音率先炸响,她猛地转身,狠狠扇在丈夫脸上,清脆的掌掴声让全场为之一静。
她双目赤红,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
“一个下贱私生子,竟敢谋害我儿!你若再管不好那些腌臜事,休怪我亲自清理门户,让他们统统给子轩陪葬!”
金光善捂着脸颊,那火辣辣的痛感远不及此刻的难堪。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子轩僵立在一旁,脸上血色尽褪。他向来骄傲,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得如此荒唐憋屈——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于这般卑劣的算计。
他一直相信父亲所言,没有人能撼动他金氏继承人的地位,没想到,他未来竟成了一个庶弟的踏脚石。
一股荒诞的怒火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他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不远处的温宁,拳头死死攥紧,指节泛白。
江厌离乍一听到“金子轩与她的孩子”时,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底是掩不住的欣喜。她未来竟真的和子轩成了婚,还有了孩子……这曾是她深埋心底、日夜期盼的梦。
可这丝虚幻的喜悦刚浮上心头,金夫人冰冷的眼神、金子轩疏离的侧影,以及天幕揭示的血腥结局,便如同三根冰锥,将她眼中刚刚亮起的光彻底击碎,只剩下绝望与茫然,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利用蓝氏副令……调动弟子,卷入此等阴谋,致使禁书外流,门下精英被灭口……”
蓝启仁气得浑身发抖,痛心疾首地看向蓝曦臣:
“曦臣!你听听!这便是你未来轻信外人的后果!宗主副令何其重要,竟被如此滥用!你……你日后定要慎之又慎!”
蓝曦臣脸色苍白如纸,温润的眸子里充满了惊痛与自责。
他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偏信竟间接导致了弟弟的悲局、同门的惨死和家族的损失。
他闭了闭眼,声音低哑:“叔父教诲,曦臣……铭刻五内,永世不忘。”
蓝忘机静静听着天幕中一桩桩一件件,尤其是“蓝氏宗主副令”与“乱魄抄”成为构陷魏婴的关键时,心口像是被狠狠攥住。
他的魏婴,竟是在这样一个由金氏主导、蓝氏助力的阴谋中,被一步步逼至绝境。一股深沉的愧疚与尖锐的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身为爱人,未能护其周全;他出身蓝氏,自己倚仗的家族却成了刺向魏婴最锋利的刀。
聂明玦听闻聂家弟子也被牵连灭口,胸中怒火翻腾,声如洪钟:
“好毒辣的手段!此等心思歹毒、背信弃义之辈,我定要严加约束。若他日后胆敢行差踏错,我必亲手将其斩于霸下,以正视听!”
他这番话,明确透露出他打算将孟瑶放在身边监管的意图。在他看来,与其让这等危险人物流落在外,不如放在自己掌控之中,一旦发现苗头便能立即清除。
聂怀桑却被他这个决定吓得魂飞魄散,折扇差点脱手,连忙劝道:
“大哥!不可!万万不可啊!那未来的金光瑶是什么人?心机深沉,擅长伪装!能在仙督和百家之间左右逢源,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大哥您性情刚直,如何防得住他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这简直是养虎为患!您这是……拿自己的命和整个不净世的安危在冒险!求大哥三思!!”
聂怀桑话语中的惊惧如此真切,让周围不少人都为之侧目。
见他这般模样,聂明玦语气缓和了些,却不容辩驳:
“好了,我意已决。你且安心,为兄自有主张。”
聂怀桑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在大哥威严的目光下噤了声。他垂下头,心里却已拿定主意——
既然劝不住大哥,那从今往后,他替大哥多留一百个心眼盯着那人便是。
一片混乱与愤慨中,魏无羡听着这详尽狠毒的算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这金光瑶……还真是个‘人才’,半点活路都没打算给我留。”
不用想都知道,若金子轩死在他手上,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难怪他后来会心灰意冷,跳崖自尽。
他话音刚落,便感到蓝忘机握着他的手猛地收紧。抬眸对上那双浅色眼眸,其中翻涌的心疼与自责让他心尖发颤。
他立即反手握紧,指尖在对方掌心轻轻挠了挠,语气故作轻松:
“好了蓝湛,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呢!狐狸尾巴既然露出来了,咱们以后小心防着就是了,对吧,二哥哥?”
蓝忘机深深地望着他,心头的沉重被驱散些许,他揽着魏无羡的手臂收紧,低声应道:“嗯。绝不会。”
温情紧紧攥着弟弟温宁的手,在听到“温宁失控误杀”时,姐弟二人的手都是一片冰凉。
她太清楚了,无论原因为何,一旦温宁手上沾了金氏少主的血,等待他们的必是最残酷的清算。
温宁则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保证:“姐、姐姐……我……我以后一定离金公子远远的……”
温若寒将这场由未来引出的闹剧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兰陵金氏,为了夺权构陷,倒是将这卸磨杀驴、栽赃嫁祸的戏码演得越发精湛了。
此刻,尽管孟瑶本人不在现场,但在仙门百家所有人心中,这个名字已与“危险”“祸害”画上等号。
无数道目光暗中交汇,充满了警惕,甚至隐现杀机——这样一个精于算计、毫无底线的人,对任何家族而言,都是必须清除的隐患。
天幕中学子们激愤的控诉,将未来阴谋中的关键人物剖析在众人面前。
“江家最是可恨!既要又要……”
“江厌离更是糊涂!金子轩几次三番羞辱她……”
“金子轩也太过天真!独自一人去劝架……偏心偏到咯吱窝!”
“最可恨的还是那苏涉!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指责,让演武场上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恍然。
未来的悲剧里,江厌离的执迷不悟、自私虚伪,金子轩的天真偏颇,苏涉的忘恩负义,竟都成了推动魏无羡走向绝境的推手。
江厌离在听到那句“莫非真以为金家是看重她这个人”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子轩的执着是一往情深,却不想在旁人眼中只是个笑话。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捂住嘴,瘦弱的肩头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江枫眠脸色依旧灰败,身形微晃。他原本以为,阿澄名声坏了,至少还有阿离。却没想到,阿离在未来的名声竟也如此不堪。他云梦江氏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
周围投来的目光如芒在背,充满了讥诮与怜悯,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教子无方,治家无道。
金子轩的脸色更是青白交错。他先是因“几次三番羞辱”而面露疑惑,待听到金江联姻竟是冲着阴虎符而去时,一股被至亲当作筹码利用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了他。
“父亲!” 他猛地看向金光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您未来……当真会如此?”
金光善眼神闪躲,支吾着不敢直视儿子灼灼的目光。在夫人面前,他不敢撒谎,他直觉那绝对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为了权势,牺牲一下儿子的幸福又何妨?
金夫人面色铁青,狠狠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一片窃窃私语中,魏无羡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转头对蓝忘机笑道:
“蓝湛,你听,原来在旁人眼里,未来的我是这么被推着走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倒不见多少怨愤:
“江姑娘有她的执念,江晚吟有他的宗门,金子轩有他的道理……这么看来,到了紧要关头,我倒成了最多余的那个,竟没有一人偏爱我。”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根冰锥,猝不及防地凿穿了蓝忘机的心口,痛得他指尖微颤。他的魏婴那么好,怎能被如此轻忽?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人深深地拥入怀中,用实际行动构筑起一道隔绝外界风雨的屏障。
“不是的。” 他在魏无羡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魏婴,你有我。我一直都在。”
从今往后,在他这里,魏婴永远是被偏爱的那个。
任何人与事,都不能与魏婴相提并论。
魏无羡微微一怔,眼里便漾出真切的笑意。他抬手拍了拍蓝忘机的背,语气轻松:
“二哥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随口感慨一句。”
他稍稍退开些,指尖轻轻勾住蓝忘机的抹额,在指间绕了绕,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要赖上你了。以后你只能偏爱我一个。”
蓝忘机看着他转眼间又恢复成这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他握住魏无羡勾着抹额的手,低声应道:
“嗯。”
就在这时,蓝景仪的声音传遍演武场:
“金光瑶此计一箭三雕,毒辣至极!既削弱了蓝聂两家实力,使他们与神尊结下死仇,又借刀杀了金子轩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
这番话分析得透彻,让在场许多老家主都暗自心惊,默默点头。
确实,此计环环相扣,将人心与局势利用到了极致,若非天幕揭露,谁能想到背后藏着如此深的算计?一时间,众人对金光瑶此人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然而,蓝景仪接下来的话,却将这份对计谋的“惊叹”瞬间击碎,化作了刺骨的寒意。
“为保神尊,温情仙子带领族人,前往金麟台请罪……全族被虐杀,温情仙子被挫骨扬灰!温宁被金家用刺颅钉封印。”
演武场一片死寂。
“挫骨扬灰?”
温情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脸色刹那间惨白如雪,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并非畏惧自身未来的惨状,而是那“全族被虐杀”“弟弟被封印”,这两件事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瞬间扼住了她的呼吸。她的弟弟和族人,未来竟会落到那般惨烈的结局。
温宁更是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姐姐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姐……你不要死……”
金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纵然她对温氏残部毫无怜悯,但“虐杀”、“挫骨扬灰”此等酷烈手段,依旧让她脊背发凉。她猛地看向金光善,眼神锐利如刀。
金光善在儿子和夫人双重目光的逼视下,额头沁出冷汗,慌忙摆手:“未、未来之事,岂能作数?我金氏断不会……”
“闭嘴!” 金夫人厉声喝断,语气中充满了对其狡辩的厌恶。
聂明玦胸中怒火翻腾,霸下刀意不受控制地溢出:
“好一个兰陵金氏!虐杀请罪之人,封印不肯同流合污之义士,这就是你们未来的做派?!卑劣无耻!”
蓝曦臣闭了闭眼,脸色更加惨白。他未来的信任,不仅害了自家弟子,间接害了魏无羡,更将温情一脉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竟背负了如此多条人命……
魏无羡脸上的轻松笑意早已消失无踪,他松开了把玩蓝忘机抹额的手,站直了身体,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着,又热又涨。
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敢想,在这世上,竟还会有人愿意为了护他,做到如此地步。
不是简单的仗义执言,不是随手可为的帮忙,而是押上了全族的性命,赌上了身后的一切,用最惨烈的方式,只为换他一线生机。
这份沉甸甸的 “偏爱”,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炬火,不仅驱散了他先前那一瞬间“无人偏爱”的阴霾,更烫得他眼眶发热,心头巨震。
他几步走到温情和温宁面前,眼睛亮得惊人,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拗和真诚:
“温情,温宁。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你们未来那样护着我。这份情义,我魏无羡记在心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从今往后,在我这儿,你们就是我的姐姐和弟弟!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会像真正的亲人一样待你们,绝不相负!”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是什么权衡利弊的承诺,而是一个少年最赤诚的心意。
温情望着他清澈见底的眸子,那里面的热度几乎要将人灼伤。她素来冷静自傲,此刻却觉得喉头微哽,所有预设的疏离在这份纯粹面前都溃不成军。
她最终只是微微点头,低声道:“谢谢!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
温宁更是直接红了眼眶,又是感动又是无措地看着魏无羡,声音有些哽咽:
“魏公子……我们也会一直记着你的好……”
“魏兄!恭喜恭喜啊!这下你可真是又多了两位至亲了!”
聂怀桑适时地凑了上来,用折扇掩着嘴,眼睛笑成了两条缝,语气中带着由衷的喜悦。
魏无羡闻言,脸上的郑重化开,也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对着聂怀桑点头道:“多谢聂兄。”
他们这边气氛融洽,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这岐黄一脉,未来赌上全族性命护持,如今竟是直接让未来的神尊认了亲姐弟!”
这时,却有人发出了疑问:
“等等,不对啊!天幕里不是说,温情被挫骨扬灰,那她后来……怎么还能在修仙学院担任要职?”
此话一出,立刻有头脑灵活的人嗤笑一声,反驳道:
“这都想不明白?未来的魏公子可是统御万界的墨玄神尊!逆转生死,想必也不过是寻常手段罢了。否则,如何解释他们后来好端端地在学院之中?”
“嘶——此言有理!死而复生……这当真是神明手段,非我等凡人可以揣度了。”
这番解释,瞬间让众人豁然开朗,看向温情姐弟的目光更加艳羡,先前的议论也变得更加热烈。
“如此说来,这岂止是抱上了大腿,这简直是抱上了亘古未有的金大腿!自身忠义换来神尊垂青,即便身死道消亦有归来之日,往后仙途,还有谁能与他们相比?”
这议论声清晰地传入了江家姐弟耳中。
江厌离望着魏无羡对旁人展露的亲昵,想起过往种种,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心头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江晚吟却死死攥紧了拳,眼中翻涌着难堪、愤怒与不甘。那些庇护本该属于江家,那本是他的兄弟,如今却当众与外人认亲,这场景比任何当众指责都更让他感到屈辱。
就在众人心思浮动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温若寒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嘈杂:
“够了,都当本座是死的吗?”
他目光如电,先冷冷扫过面色惨白的金光善,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随即转向场中的温情和温宁,语气沉凝:
“岐黄一脉,生是温氏的人,死是温氏的鬼。即便将来真有落魄的一天,也轮不到外人来替我温氏清理门户,行此虐杀折辱之事!”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寒,如同宣誓般传遍全场:
“都给本座听好了:自今日起,岐黄一脉受本座庇护。谁敢动他们,便是与我岐山温氏为敌——本座必让他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充满血腥气的宣言,如同重锤落地,让所有人心中一凛。温若寒的表态,此刻更具有威慑力,也让这场风波暂时有了一个明确的指向——岐黄温氏,绝对不能得罪。
魏无羡心头一松,悄悄对温情温宁露出个“放心”的眼神,这才退回蓝忘机身边。
望着魏无羡眼中流转的暖意,蓝忘机心中欣慰,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心上人,终于又多得了这世间的一份真心相待。
魏无羡反手与他十指交扣,心中的激荡这才渐渐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