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阵声浪稍歇,蓝景仪继续道:
“你们都说的对,刺杀‘有功’的孟瑶被金光善认回金麟台,改名金光瑶,摇身变成敛芳尊。
在泽芜君的提议下,蓝聂金三家联盟,赤峰尊、泽芜君、与金光瑶结为异姓兄弟,是为‘三尊’。
泽芜君更是对金光瑶推心置腹,胜过亲弟,连代表蓝氏权柄的宗主副令都慨然相赠。自此,兰陵金氏便稳坐百家之首,连蓝聂两家都要避其锋芒。”
听到此处,台下更是炸开了锅。
“敛芳尊?凭什么!金光瑶那等钻营小人,也配称‘尊’?”
“最可气的是仙门百家,跟瞎了眼、失了智一般!竟真当那背后偷袭的一剑是首功,全然无视神尊正面抗衡、扭转乾坤之力!”
“唉!最令人痛心的还是泽芜君!”
一个学子扼腕叹息:
“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怎就……怎就对那金光瑶深信不疑?难道就因为落难被救了一次,就值得将整个宗门的信任都托付出去吗?这……这简直是……”
他想说“糊涂”,却又碍于蓝曦臣如今的地位,不忍直言,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泽芜君实乃君子,可君子……有时也有私心,也会被人轻易蒙蔽啊!”
言语间充满了难以理解的困惑与深深的惋惜。
“而被温氏牵连的岐黄一脉,却沦为俘虏,任人宰割。”
蓝景仪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神尊应温情仙子请求,前往穷奇道营救温宁前辈。可他赶去时,温前辈已惨遭金氏虐杀。
神尊悲愤交加,将温前辈炼化成凶尸替自己复仇,后来在含光神君的帮助下,才唤回了他的生前意识。从此,世上便有了鬼将军温宁!而神尊,也在此行中无意发现兰陵金氏在穷奇道以活人炼尸。”
留影石映出穷奇道尸山血海的场景,每具尸首身上都插着招阴旗,有的身上甚至有牡丹纹烙印。】
天幕中,蓝景仪激昂的声音与留影石上那震撼的景象,牢牢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当那黑气缭绕、笛声凄厉的身影出现在留影石上,驱使着万千凶尸如潮水般扑向温氏阵营时,演武场上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诡谲而强大的画面,先前关于 “一人敌五千”的抽象描述,此刻化作了令人灵魂战栗的视觉冲击!
“笛声控尸,万鬼听令……这就是夷陵老祖的威力吗?”
“难怪百家忌惮,想要他的法器……这力量,太过骇人了!”
骇然的惊叹声低低交织,许多年轻弟子望着天幕中那霸气纵横的身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隐秘的向往。
聂怀桑更是看得眼睛发直,激动地拽着身旁魏无羡的袖子,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魏兄!你看见没!未来的你!吹着笛子领着万千凶尸,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太嚣张了!太厉害了!”
魏无羡被他晃得哭笑不得,心里却也因这未来的“威风”生出几分奇异的感觉。
而当阴虎符现世,散发出不祥威压,令温氏傀儡大军成片溃败时,这种震撼达到了顶点!
“那就是阴虎符?!”
“能克制阴铁炼制的傀儡,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炼制的法宝?”
“如此威力……若能得到……” 有家主下意识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被理智与对未来的忌惮压了下去。
觊觎神尊之物?怕不是嫌命长。
温若寒一直慵懒的身姿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锁定了天幕中的阴虎符,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浓烈的兴趣。
未来他与魏无羡之争,胜负关键,就在于此物。阴铁之力已属至阴至邪,寻常法宝难以抗衡,这阴虎符竟能反过来克制?似乎……与阴铁的怨气同源?此物究竟是何来历?
魏无羡看着天幕中自己那邪气凛然、俾睨天下的模样,嘴角微抽,忍不住对蓝忘机嘀咕:
“蓝湛,那个我看起来,怎么那么欠揍呢?好像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似的!”
蓝忘机无奈摇头,手臂悄然揽紧他的腰,眸底闪过一丝痛色。
别人看到的是魏无羡的惊天战力,只有他看到魏无羡那惨白的脸色,消瘦的身形。那时的魏婴,不知究竟受了多少苦。好在,现在的魏婴不用再经历那些。
紧接着,蓝景仪话锋一转,道出了温若寒的结局——并非败于正面交锋,而是死于徒弟孟瑶的背刺!
“孟瑶?那是谁?”
“温宗主的徒弟?从未听说过啊!”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或好奇、或惊愕、或幸灾乐祸,齐刷刷地投向了温若寒!
虽然早已知晓温若寒死于背刺,可没想到,此人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而认识孟瑶的人,此刻却是惊得目瞪口呆。
聂怀桑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看向聂明玦,声音都变了调:
“大、大哥!他、他说孟瑶?!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孟瑶副使吗?”
聂明玦虎躯一震,刚毅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结。
自上次天幕后,他确实对孟瑶有些看法,觉得他心思过重,不如表面那般温顺,也怀疑他就是未来的“金光瑶”。
但他万万没想到,孟瑶未来能如此隐忍,行此卧底刺杀之事。此举于射日之征,可谓奇功。但弑师求荣,背信潜入,其心性之狠绝,手段之诡谲,实为他所不齿。
他心中不喜,警惕更深,但眼下孟瑶终究是聂氏副使,未曾真正叛离。
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聂明玦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审慎的权衡:
“孟瑶……确是我聂氏副使。但他在我麾下,尚未有逾矩之行。也从未听闻与岐山温氏有何牵扯,更遑论……拜温宗主为师!”
温若寒闻言,冷笑一声,语气不屑且带着杀意:
“聂宗主,看来你这位副使,是个惯会左右逢源、首鼠两端的人物。在本座身边潜伏,伺机而动……好,很好。”
聂明玦迎着他迫人的目光,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刚正:
“温宗主!孟瑶未来所为,于百家或是‘功臣’,但其弑师行径,我聂明玦,不屑!”
他先明确表达了对这种手段的鄙夷,随即话锋一转,尽显宗主担当:
“然而,此刻他既在我聂氏麾下,未行不义,我便不能因未来未定之罪轻易处置。我在此立誓,必对他严加管束,若他日后敢生异心,行不端之事,无论对谁,我定亲手按聂氏家规严惩,绝不姑息!”
他这番话,先是划清了自己与孟瑶未来行事风格的界限,表明了个人喜恶;继而坚守了当下作为宗主的原则,回护了尚未犯错的下属;最后更是向温若寒及所有人表明,聂氏自有法度,不容宵小,也绝不容外人越俎代庖。
聂怀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看着大哥与温若寒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又瞥见温若寒那冰冷的眼神,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袖。
听闻聂明玦态度明确,并无包庇之意,且言辞间对孟瑶亦无好感,温若寒这才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天幕中,关于孟瑶利用蓝曦臣的信任, “两面下注”的分析,以及学子们毫不留情的抨击,如同冰水泼入滚油,在演武场上引起了更大的愤慨。
“好算计!当真狠辣!无论哪边胜利,他孟瑶都是功臣!”
“首鼠两端,毫无气节!此等行径,与墙头草何异?简直是仙门败类!”
“没想到文殊君后来竟能将其剖析得如此透彻,果然非同一般啊……”
有人感慨,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场中的聂怀桑。
聂怀桑慌忙用折扇严严实实地挡住脸,小声嘀咕:“看我做什么……那、那都是未来的我瞎琢磨的……”
魏无羡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脸上带着戏谑又惊奇的笑容:
“行啊聂兄!未来的你,连这种弯弯绕绕的局都能看穿?啧啧,你这脑子,不用在修炼上,全用在琢磨这些‘大事’上了吧?”
聂怀桑苦着脸求饶:“魏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而聂明玦,刚毅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沉沉的怒气。
哼,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没那么简单。日后,定不能让弟弟浪费了这份机智,定要人尽其用。
蓝曦臣心中却惊疑不定,这其中,竟还有他的参与?
紧接着,天幕揭露魏无羡战后在云梦江氏的尴尬处境——“空有‘大弟子’之名,却无任何正式职位”。
众人无不感叹江晚吟的忘恩负义,看向江家父子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长。
魏无羡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若说在经历天幕揭露、恢复记忆之前,他或许还对江晚吟存有一丝年少时并肩的情分和幻想,那么此刻,看着不远处江晚吟依旧扭曲的脸,他心中只剩下一片漠然。
他侧过头,将下巴轻轻靠在蓝忘机肩上,声音带着疲惫的恍然,低低地说:
“蓝湛,你看……我以前总觉得,兄弟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未来的我,为他出生入死,帮他重建莲花坞,肯定以为…至少能换回一份真心相待的尊重……”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嘲讽更深,“没想到,我视若珍宝的兄弟情义,在别人眼里,却一文不值,甚至成了需要打压、需要忌惮的威胁。”
蓝忘机感受到他语气中的苍凉,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收紧环在魏无羡腰间的手臂,冰冷的视线扫过江晚吟,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低头,在魏无羡耳边沉声道:“他不配。”
简短的三个字,却蕴含着无比坚定的维护与心疼。
他的魏婴,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而不是在付出所有后,还要被如此轻贱、践踏。
魏无羡听出他话中的疼惜,心头那点因未来错付而生的委屈瞬间被驱散。
他蹭了蹭蓝忘机的脖颈,软软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还是我的二哥哥最好了。”
有蓝湛在,那些不值当的人和事,再也伤不到他了。
然而,让整个演武场彻底炸开的,是金光善未来的无耻行径——“战前出卖各大世家布阵图,战时躲在后方保存实力,战后跑来抢夺功劳”!
“金光善!你竟敢出卖我们?!”
“背后捅刀子,最后还想摘桃子?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怒骂声、质问声如同海啸般瞬间将金光善淹没。先前那些还因金氏势大而有所顾忌的家主,此刻再也按捺不住,群情激愤,恨不得当场将金光善生吞活剥!
更有脾气火爆的,顾不上在场的温若寒,直接指着金光善的鼻子厉声喝问:
“金光善!你说!你是不是现在就投靠了岐山温氏?出卖了我们的布阵图?!”
这诛心之问,让金光善面无人色,冷汗涔涔,他一边徒劳地擦着额头,一边慌乱地摆手解释:
“污蔑!纯属污蔑!诸位宗主,切莫听信一面之词啊!我金光善对仙门忠心耿耿,未来怎会做出此等……此等无耻之事?定是有人故意构陷!”
然而,他的辩解在铁一般的“未来”面前,显得如此可笑无力。
温若寒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仿佛事不关己,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点评了一句:
“金光善,看来你这‘仙门忠良’的皮,是彻底披不住了。”
就在金光善快要被众人的怒火吞噬之际,金夫人霍然起身,面罩寒霜,声震全场:
“够了!”
她目光锐利扫过众人,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丝毫不逊于在场任何一位家主。她屈膝一礼,不卑不亢道:
“诸位宗主,道友。天幕所言未来,若为真,确是我兰陵金氏之过,是我金家门楣之耻。”
她话音一顿,目光转向身旁的金光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旋即对众人斩钉截铁地宣告:
“无论未来如何,我金氏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必严加管束门人,绝不再行此等背信弃义、苟且偷生之事!若违此誓,叫我金氏基业尽毁,血脉不存!”
掷地有声的承诺和严厉的誓言,瞬间镇住了众人。看着金夫人那决绝的神色,再想想金子轩平日还算端正的品行,以及金氏尚存的雄厚底蕴,众人那滔天的怒火不得不暂时压抑下去。
金光善见夫人稳住了局面,刚想松口气,却见金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毫无夫妻情分可言,他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温若寒眼中倒是掠过一丝欣赏。这女人,比她那废物丈夫,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而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天幕中接下来的声音所吸引——
有学子愤愤直言,以神尊当时对云梦江氏的看重,若江晚吟有意,便是仙督之位也未必不能为他争来,偏生他愚蠢短视,徒留笑柄!
此言一出,演武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哗然与嗤笑。
“仙督之位都能争来!这魏公子……当真是有翻云覆雨之能!”
“江晚吟这厮,简直是捧着金饭碗讨饭,蠢钝如猪!”
“哈哈哈,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说得太对了!云梦江氏败落,当真不冤!”
议论声中,充满了对魏无羡未来能力的惊叹,以及对江晚吟极致的嘲讽。
江晚吟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暴起,羞愤得几乎要将牙咬碎。
而他身旁的江枫眠,在听到“仙督之位都能替他争来”时,瞳孔骤缩,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与暴戾瞬间涌上心头。
成功了!他最初的算计眼看就要成功了!
若非虞紫鸢那个蠢妇!若非她从小对阿澄灌输那些嫉贤妒能、目光短浅的思想,将好好一个继承人养得如此心胸狭隘、难堪大任,他云梦江氏何至于此?!
一个未来能扶持亲子登上仙督之位的绝世利刃,竟硬生生被他们自己逼成了仇敌!
他胸口剧烈起伏,看向江晚吟的目光中,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了深切的失望与怨恨。
紧接着,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天幕揭示,那刺杀温若寒“有功”的孟瑶,被金光善认回,改名金光瑶,封为敛芳尊。
更匪夷所思的是,在泽芜君蓝曦臣的提议下,蓝、聂、金三家竟结成联盟,聂明玦、蓝曦臣与这金光瑶义结金兰,并称“三尊”。
而泽芜君对未来这位义弟更是推心置腹,信任尤胜亲手足,竟将代表蓝氏权柄的宗主副令都慨然相赠!
“孟瑶就是金光善那个一直没认回来的私生子?!”
“他竟还与赤峰尊、泽芜君结拜了?!”
“宗主副令都给了?!泽芜君怎么想的……?”
众人惊愕万分,目光在金光善、聂明玦和蓝曦臣之间来回扫视,只觉得这未来的发展实在超乎想象。
聂明玦和蓝曦臣未来竟同时成了金光善的义子?!难怪金光善如此猖狂!
聂明玦听到“孟瑶”与“金光瑶”的名字彻底重合,虎目一凛,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然而,听到未来自己竟与这弑师背信、钻营小人义结金兰,他胸口猛地一窒,一股难以言说的荒谬与震怒涌上心头,霸下的刀柄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而蓝曦臣更是如遭雷击,温润的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只在听学时见过那位聂氏副使一面,印象中是个温顺谦卑、办事得体的年轻人,却万万想不到,未来自己竟会与他有如此深的羁绊!推心置腹……胜过亲弟?连宗主副令都……?
这怎么可能?!
“荒谬!糊涂!!”
一声怒喝骤然响起,只见蓝启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天幕的手都在颤抖:
“曦臣!你、你未来竟是如此……如此不辨忠奸,将宗门权柄轻付小人?!你、你简直……” 他痛心疾首,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片混乱与震惊中,蓝忘机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句“胜过亲弟”。
他倏然转头看向兄长,琉璃眸中闪过一丝愕然与受伤。
虽然天幕早已揭露兄长未来对金光瑶的信重,但那始终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和一个陌生的名号。
直至此刻,“孟瑶”的身份揭露,这个未来将横亘在他与兄长之间,被兄长珍之重之、甚至超越自己的人,其真面目竟是这样一个弑师背信、精于算计之徒……
这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一个抽象的名字更为具体,也更为刺人。
他细微的情绪波动,并未逃过魏无羡的眼睛。魏无羡立刻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蓝忘机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道,微微摇头,低声道:“无妨。”
声线依旧平稳,却难掩那一丝因真相彻底明朗而带来的低沉。
魏无羡却不管,凑到他耳边,用带着一丝不满和全然偏袒的语气,低声哼道:
“什么无妨!未来的泽芜君真是……什么眼光!我们蓝二哥哥这么好,凭什么信一个外人胜过信你?”